冷暖自知 (蛋蛋蛋黄)

元旦过去三天，叶湘都没有消息，他有点坐不住了，在家里吃着难吃油腻的外卖，恶狠狠的想如果他回来我肯定要好好罚他，手却不由自主的拨了电话。

电话不是叶湘本人接的，林嘉旭胡诌了个理由，问什么时候来拿东西，不想和电话那头的孙晓多聊。

他不太喜欢孙晓和顾城，因为叶湘总是以艳羡的语气说顾城对孙晓多好多好，这么一对比好像自己对叶湘如何不好似的，而且孙晓和叶湘关系非同一般，同样是gay叶湘从来都不知道避嫌。

上班第一天回家，他直觉觉得家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直到卧室才发现，叶湘的衣物、笔记本电脑、专业书都不见了，玄关上放了一把用旧了的钥匙。

一瞬间他如坠冰窟，也顾不上维持还在生气的高冷模样，立马打了个电话给叶湘，叶湘表现的很冷淡，一再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林嘉旭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想要再解释季泽叶的事，却被叶湘打断了，平静的说了再见，挂了电话。

之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

那天他摔坏了手机，发怒地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展示柜上放满了他和叶湘出去旅游买的纪念品，他觉得扎眼极了，摔坏了一只黑白相间陶瓷猫，却在看到猫碎的四分八裂的时候，不舍得再摔别的。

过了两天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家里被他弄得一团乱，他对叶湘的突然离去心存怨气，满怀恶意地想叶湘是不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林嘉旭意识到他离不开叶湘，希望他像一条狗一样去求叶湘。

于是他重新振作，憋着一口气，做了两天家务，烧坏了两个昂贵的锅子。

那两个锅子还是有一年双十一，叶湘熬夜抢的。

他在网上默默重新下了个单，也不管平时的价格比双十一贵了快一倍。

他联系了家政公司，请了钟点工来打扫兼烧饭。

屋子比叶湘在时干净，饭菜也还算可口，可他仍然觉得不对，食不知味，整夜整夜失眠。

另一边床头柜的阅读灯再也没有亮过，回家时再也没有那个人在沙发上等着他，听他抱怨工作上的不快，或者只是让他静静搂着。

他无数次回想那次争吵的源头，从原本以为是千篇一律的小吵小闹中抽茧剥丝出一点痕迹，这样想来，那天他的确有点过分，他不应该说那种话让叶湘误会，叶湘就算迟到也不应该故意摆臭脸让他难堪，后来他好像还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那天叶湘好像说他胃痛，不会是真的不舒服吧。

他这阵子精神都不好，临近年关，很多业务都渐渐停下来，季泽叶还在不停找他——季泽叶回国后进了一家投资公司，牵头愿意为他们公司提供融资，初创企业一直在烧钱，需要一轮一轮融资，所以前一阵子他才会这么殷勤的见季泽叶。

他们的友谊早在季泽叶出国后渐渐淡去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确曾是好哥们，可现在对于林嘉旭来说，季泽叶的身份只是投资方代表兼老同学。

那天季泽叶为他牵头了一场应酬，来的都是几家著名PE的投资部，他在酒桌上得到了几个模棱两可的承诺，在走廊看到一个和叶湘很像的背影，却终究不是。

他终于忍不住，各种渠道联系不上叶湘，于是到叶湘公司门口去等他。

只要见到他，见到他就好了。

他宽慰自己，像往常一样露出求饶的表情，向他道歉，叶湘可能还会装作生气一分钟，一分钟，不，最多三分钟后，他一定会软化态度原谅他的。

等了几天，终于见到了叶湘，叶湘瘦了些，满脸疲倦，裹着羽绒服让他看起来更消瘦，看得他有些心疼。

他很想立刻上去抱抱他。叶湘还是一副毅然决然分手的样子，他也就装傻道歉给叶湘一个台阶下，听到叶湘提到季泽叶，他悬空的心放下了半颗，原来叶湘是在吃醋这个，他还是在意我的，只是在耍小脾气。

他和叶湘到公园，看着叶湘张嘴开开合合的说出那段话，他忽然有点晃神，觉得自己所在的一切太不真实了。

不，这不是叶湘。

叶湘不会和我说分手的。

他觉得眼前冷淡的说出“算了吧”的叶湘很陌生，却忽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的眉眼，好好抱着他，称赞地说出一句我的阿湘最棒了。

究竟，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们居然变得如此陌生。

他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想握住那个背影，告诉他不要走，留在我身边。

空气冷的好像要把眼泪结成冰，他的内心截然崩塌。

他把他的阿湘，弄丢了。






第15章 第 15 章
是值春节，项目初稿前几天已经交了，补了几天昏天暗地的觉叶湘收拾下自己提前回家过年。

父亲和母亲对他提前的到来略表吃惊，但也没有多说。叶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母亲端来一些洗过的小橘子和蓝莓给他先垫肚子。

父亲叶荣贵在厨房里忙活，餐桌上已经摆放好几盘提前做好的卤菜，酱牛肉，酱鸭腿，凉拌海蜇，和一些凉拌素菜。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勾人的肉味，窗上贴满了红火的窗花，厨房间的玻璃移门上挂着一串福袋，随着主人的路过摇曳摆动着。

这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寻常除夕，普通人的幸福在此刻与亿万富翁的幸福等价挂钩。

叶湘此刻却觉得尴尬与不安，他很多年没有在过年前回来了，桌子上的菜和满茶几的瓜果零食，都不是为他准备的。

在外地上学的弟弟稍晚一点才能到家，没有弟弟恬噪的背景音，叶湘越发在母亲的客气下如坐针毡。

他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无论是母亲始终亲近不起来的态度，还是有时略带怨恨的眼神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点。

至于生母是谁，父亲母亲不愿意多说。他只知道自己于这个家庭来说就像一个无法融入的异物，母亲尽可能客气地表达了她的关心，然而这种客气反而更令他无法接受。

他有时想，如果母亲如同其他童话里的继母一般恶劣，他或许可以理直气壮地怨恨她；然而母亲的客气和疏离把他夹在渴望与害怕爱之间。

每次让他最难受的是，母亲常常严厉教导弟弟，弟弟考试不及格了甚至会请弟弟吃“竹笋烤肉”，责罚何尝不是由于期许和关爱呢？无论他刻意考得很差、或者故意晚于门禁回家、甚至是他带着林嘉旭回家出柜的那一天，母亲只是叹一口气，看着他淡淡地数落一句。

父亲的感情更为含蓄。叶荣贵工作繁忙，叶湘幼时他们一家过的清贫，在计划生育的年代养两个孩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后来父亲下海经商，环境渐渐变得宽松，身边的闲言碎语才少了些。
是以，叶湘从不愿过生日，在尝试获得母亲关注以失败告终的青春期结束之后，他平淡地接受了自己在这个家庭作为外人的位置。


硬着头皮问了母亲家里的近况，叮嘱一遍千篇一律的健康须知，叶湘借故去阳台抽烟。

他实在受不了，蔡卓眼里盛着太多情绪，她一直是个简单善良普通的女人，做不到对叶湘太好，也做不到太差。

抽完一根，叶荣贵也进了阳台，拉门隔绝了屋内温暖喜庆的气氛，一时间父子两都有些沉默。


“你和小旭，吵架了？”

叶湘沉吟片刻，还是准备如实相告，“我们分手了。”

叶荣贵点点头，在看到叶湘这么多年来破天荒头一次年前就回家，他猜到了这点。

“那……”叶荣贵顿了顿，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你是怎么打算？有考虑结婚吗？”

叶湘苦笑，“爸，您别劝我了。我这刚分手，没考虑过这些。但是我这辈子没有喜欢过女人，结婚真的不太可能了。”

叶荣贵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叶湘肩膀，“当时你们在一起我和你妈就不同意，但想着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爸妈尊重你。”

“两个男人之间，没有保障，在社会上也会受到一定的歧视，小湘啊……”

“爸。”

叶湘忍不住打断父亲。

从小叶湘对这个家庭就敏感地察觉到疏离感，父母对他的选择一向是放任自由的，放任不代表着理解，他也没有想过需要他们理解。

只是叶湘现在有一点累，他任性地不想再听批评了。

叶荣贵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话了。

叶湘心里有点苦涩，他在想，其实如果现在父亲再好好骂他一顿，他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至少知道还是有人真心待他的。

“爸——！妈——！咦？！哥、哥哥哥哥哥————？！”

专属于弟弟恬噪的声音赫然出现，叶昕提着两只大箱子瞪大着眼睛看着此刻出现在家的叶湘。

“哥什么哥，母鸡啊。”叶湘敲了敲叶昕的脑袋，叶昕吐吐舌头马上凑上来。

“哥~你今天不用陪嘉旭哥啊？”

“不用。”

“哥~你怎么看上去脸色这么差？”

“工作忙。”

“哥~怎么也不给我多打打电话？”

“好好读书。”

“哥~”叶昕凑过来偷偷摸摸地说，“我交了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