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本就有个高端会所赛格在手,不需要两个风格路线一模一样的档口,赛格是亲力亲为一手带起来的宝贝“亲儿子”,不夜天这个后来后来后到的“养子”自然是该让步的那个。
不夜天的档次由此降了下来,开始走“亲民”路线,这才有了他们这些低消费的食摊贴近的份儿。
“这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去,明天也除夕了,就不来了吧?”周强把手撑在膝盖上,自下而上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小伙子。
边想双手插兜不说话,任由他打量,用身体语言告诉了他什么叫“犟”。
“啊?”周强见他那副阴沉样儿就止不住气,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跟你说话呢,没长耳朵啊?!”
半晌,兜帽的阴影里才憋什么似的冒出一句,“不回。”
夜里因雨水而迅速降到四五度的气温让人说话都止不住冒白气,衣服穿身上都透着一股湿哒哒的阴寒气儿,这种湿冷天真让人不敢恭维,明明温度就不低,却教人特别遭罪。
周强见他那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把式就来火,抽出毛巾往一旁的桌上啪地一拍,“大过节的,你还要来蹲?你这是蹲上瘾了是不?”
一个多月前,他在自家肠粉摊前“捡”到了这小子,那时候比现在好点儿,好歹还有几个人陪着他一块儿蹲马路牙子,夜里饿了就在他这摊上叫上几份肠粉,守到了天蒙亮了酒吧收摊才走人。而现在呢?天寒地冻的,又快过年了,别人怕都早回家了!他一个半大孩子的,还想赖着了?
“你这样守着有卵用啊!张小虎是什么人?他可是在这地儿混了八儿十年的地头蛇,就算是个烂仔,也有他生存的本事,想要怎么钻还不是随心所欲的事?”周强扳了下脖子,颈椎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爆出了一阵脆响,他轻喟一声老了,才又苦口婆心地对边想道:“听叔一句,回家好好过年,别再半夜出来晃悠了,这地方不是小孩儿该来的。”
周强在这片区摆摊也有好几年了,见过不少年纪小小就浪荡着在五八区醉生梦死的未成年,他那双眼犀利得紧,混的不混的一眼扫过就该明白上八分了,眼前这个小伙子虽然身上锋锐凌冽,但很显然不属于那些社会边沿人群。
春节逼近,五八区的声色犬马迎来了一年的最高峰,暮色一掩,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供应在黑暗中蓬勃生机,边想要拦着张小虎,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那边——”五大三粗的东北大汉化身为唐僧,叨逼叨地用事实说服小孩儿,“对,就那边,不夜天,看到没有?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死了人,来了整整一个队的警察,逮了里头大半的人,你说这种地方,你一个小孩儿好好的来干嘛呢?”
边想握着手腕,捏着串珠一阵转,依然不说话。
他二叔白天来了电话,家里的事自然是瞒不住,但爷爷奶奶老了,怕是经不住打击,他们一致商量过后选择瞒下这事。
今年的春节,自然是不可能回泉城了。
第149章 思虑(二)
从时间层面来说,边想的人生是断层的。
他从懂事起就跟着边振华走,他爸到哪儿,他就在哪儿,他住过军属大院,进过职工宿舍,也去过干部小区。
从城郊到市区,从北方到南方。
这边住上几年,那边耗上一阵,边振华调动,他也跟着离开,从小他就见惯了离别,愁绪于他意义不大。倒是有那么几个人,王隽毅、姜维之流的起初让他心有不舍,可是小孩儿大部分总是跳脱不定性的,注意力容易转移,上了中学后课业各自渐忙,便也淡了心思。
跟着边振华走惯了,他对每个地方,并没有特别强的归属感。
家的概念对于他而言,几乎只等同于“边振华”这三个字。
所以边振华宣布要二胎的时候,他恨透了沈昀佳;所以边振华落马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塌了,然后呢?
天是塌了,可并没有压死他。
他原本做好了跟边振华沈昀佳耗到死的准备,他们那个孩子、他那个所谓的弟弟或者妹妹,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接受过他!
这个家,有它没他!
如果边振华执意留下那个孩子,那他就走。他把大部分的存款交给姜维帮着打理,就是为的有朝一日的离家能底气十足。
他想让边振华看到,边想这个好儿子,只是建立他是他唯一儿子的基础上!
可没想到边振华这么快就倒了。
抄家那一天,他整个人都魔怔了,边家完了,他想,他还以为他能凭着一己之力跟边振华杠,可他都还没发力呢,边振华就整个囫囵没了,这怎么能呢?
就像杠杆骤然失重掀翻了贸然施礼的他。
边家完了。
然后他又发现,边振华是倒了,可他的日子还是照样得过。
一日三餐,日作夜休。
边振华这事蹊跷得出奇,他孤身力单到处碰壁,想求的求不上,能帮他的又远在千里之前,所幸还有个魏西淮。
一开始盯张小虎的时候,白天要上课,他就只能负责晚上的盯梢,偶尔魏西淮找来的人白天看到疑是张小虎的人出没了,才通知他——所以他逃课逃得全校出了名。
晚上过来五八区的时候,一开始他还能借着消费的名头进去了几遭,变着法子搭讪里头的人侧敲旁击张小虎的行踪,终于,五八区的场子被他跑了大概有一半之后,他止步了——因为囊中羞涩。
声色酒场的消费,已不是如今的他所能负担得起的了。
可是不消费,他一个小孩儿往那里头一戳,又着实是太过扎眼。
他把大部分的钱放在了姜维那边,本来只是为以后的离家做准备,现在却成了他的保命本钱,也一时半刻是拿不回来;剩余为数不多的部分,如今他爸不在了,家里的资产被冻结,他还有一半的高中课程要读,所以他至少得留出这部分的学费。
——谁?沈昀佳?那算了吧!他可不想再跟那女人有所牵扯!
他整个的时间表一到晚上就跟着夜场转,一开始是环境太噪杂经常漏接电话,到了后来被春姐沈昀佳的电话短信吵得烦了,干脆都不看了,所以晚上九点到凌晨三四点这段时间,谁都找不到他。
雨幕连天的夜,似乎又深沉了许多。
少年的心思渐重,逆光之下,眉锋逼人。
他还是边想,可他分明又不是那个边想了。
“强哥,帮我一把。”兜帽被风刮松了,将掉不掉地挂在少年头上,边想一双黑眸是墨般的沉色,他看着周强,重复道:“帮我。”
周强一下就被气笑了,敢情自己废话了那么多全是对牛弹琴呢?
“帮你?帮你什么?”他的音调往上拔,伸手把蒸炉的火给关了,轰轰的噪声顿时从耳边消失,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他咬着咬,手指都要戳到边想鼻子上去了,“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呢?非要往这地儿凑?这儿什么地方你造吗?老子天寒地冻蹲这儿摆摊卖那么三块一条的肠粉就说为的生活,可你呢?你这是闲得蛋疼找麻烦兜是吧?!”
真是神烦了,就不该看着小子蹲路边扣砖缝一时心软收留了他!这可是能活活把自己气死啊!
“滚滚滚!滚回去找你妈喝奶去!”他赶苍蝇似的挥手赶人。
边想淡定地看着他,“我妈死了,我爸进去了,我没家。”
周强一噎,随即又瞪圆了眼,“你当老子瞎是吧?”
没家?谁家无家可归的孩子浑身上下的牌子货啊?总不会都特么莆田来的吧!你说一件二件也就罢了,可全套都装备齐全那也太狠了吧!他还真就没见过这么狠的!
炉火熄了,寒气就裹了上来,边想身上就一件打底一件卫衣,晚上过来的时候还顶过得去,可这一下雨,就不大行了,他原地跺跺脚,走到周强身边蹲下去,说:“强哥,张小虎害我家破人亡。”
沉沉的眸子射出两道视线,透过鼻息间呼出来的白气,投射到周强脸上,盯着他脸上表情的梢枝细节,像是在博弈,又像是在说服。
张小虎是干什么的,五八区无人不知。
夜场确实是藏污纳垢,可并不妨碍他们对于张小虎这种毫无担当又没有原则的渣滓看不上眼。赛格这个场子经常会招待些本地的体面人物,一般的声色游戏赛格自然是不缺,怕就怕遇到某些癖好小众的人物,得罪不起少不得便要顺遂人意,这个时候,就要有张小虎这种人的存在了。
周强见过半夜两点嚎哭着抱着浑身血淋淋的女童冲上街头拦车的落魄父母,也见过愤怒上门索人反被保镖揍半死叉出来撂垃圾堆的老人……
这些经营太下作,他们都看不起,可偏偏这些腌臜又是夜场避免不开的东西。
暗色,总是纳污藏秽的最佳掩护。
被张小虎坑得家破人亡的,又何止这个少年?
可他无异又跟那些人不一样。
张小虎是地头蛇,周强也是,还是那句话,能在这地界混的,就没有省油的灯。
边想不方便透露太多底细给周强,却不影响他传递出自己的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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