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廉似乎从未想过这些,猛地就僵住了。
柏学丞看看他,失笑:“我倒是好奇起来,你这些负面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家里的事吧?我不知道你家怎么样,在我这里,家人不仅是互相支持和依赖的对象,同时也是能够相信的对象。也许我会伤到他们,但我同时相信,他们最终会接纳我们。因为这才是家人。”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柏学丞道,“在你看来天要塌了的事,在我这里,根本不是事。”
第三十章 恶梦
费廉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误会了一件事。
他一直以为柏学丞是不懂,是没有过多考虑,是忽略了那些可能造成的打击和伤害;其实并不是的,柏学丞只是不怕那些伤害,他只是相信自己的家人,相信哪怕会有一些风雨,也拆不散真正的一家人。
费廉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差点出来了,他忙低头揉了下脸。
家庭和家庭的不同,在他和柏学丞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感慨,也庆幸。
庆幸这样的柏学丞直到如今,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费廉深吸口气,以茶代酒敬柏学丞:“我明白了,最后一句对不起,为我没能相信你。”
柏学丞也不多说了,两人已经把话摊开说了个明白,要说得都已经说了,用不着再矫情别的。
柏学丞不开车,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把话说开后,两人都松了口气,柏学丞不用再纠结“费渣男”,费廉也不再担心柏学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费廉边吃饭,边想着柏学丞那句话:也许我会伤到他们,但我同时相信,他们最终会接纳我们。因为这才是家人。
因为这才是家人……
费廉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一顿饭吃完,老板总算得了空匆匆赶来,跟柏学丞见了一面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柏先生,久仰久仰。”老板年纪其实跟他俩差不多,却已经是个中间秃了,脸圆乎乎的,挺着个大肚子,伸手跟柏学丞握手,“哎呀可算见到真人了,你们这是……?”
老板搓了搓手,看看费廉:“不是说那啥……了吗?”
费廉笑了一下,看着柏学丞因喝酒红彤彤的脸:“复合了。”
这还是费廉头一次在外面跟人承认他俩的事,柏学丞很高兴,整个腰背都挺直了,风度翩翩地跟老板握手:“你好,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老板挥了下手,嗨了一声,“今天要不是太忙了,我一定跟你们一起喝一杯!这可是大好事!”
老板不愧是费廉发小,立刻帮兄弟说起好话来:“柏先生你不知道,这些年费廉可过得太不好了,到了每年你们分手的那段时间,他就跟犯病一样……”
费廉忙咳嗽一声,止住了老板的话头。
老板看他一眼,笑呵呵地:“得,不说了,都过去了。”
柏学丞倒是听得心痒痒的,不停偷瞄费廉,费廉板着脸不说话,一副人前正儿八经的模样。柏学丞心里想:啧,床上不知道多浪呢。
这么想着,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觉得可怜兮兮的小哭包也十分惹人疼,还想再狠狠欺负一阵。
老板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容灿烂阳光的男人心里想着多么不堪的事,倒是费廉察觉出了什么,和柏学丞对视后耳廓一下红了。
老板跟二人寒暄一阵,又让两人好好过日子,别的不提,人生苦短不就得为自己活一次?开心就行了。
这老板也是看了费廉阴郁煎熬六年,他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面已经是深深的同情了。此时见二人居然复合了,心里自然是替发小高兴的。
岁数慢慢大了,身边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怎么行?老板自己是早就有妻儿了,自然也希望发小能过得幸福。
老板招呼着以后常来,送别了二人。
费廉开车回了工作室,柏学丞今天没喝醉,一进门却装疯卖傻,开始跟费廉撒娇耍赖。
费廉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柏学丞心里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也没拒绝,想着再多陪陪这个疯子,也当是宠他了。
费廉一纵容,柏学丞那不跟开了笼的野生动物一样,想干嘛就干嘛?
这一夜把费廉真是好一顿折腾,柏学丞恶劣性子上来了,又逼着费廉把媳妇改口成老公,要叫得很好听的那种,叫到自己满意才让他发泄出来。
等天蒙蒙亮了,费廉才累得精疲力尽地睡了。
费廉一整晚都竭力配合,用另一种方式好好伺候了柏学丞一顿。等结束时他比柏学丞还累,一沾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大概是晚上和柏学丞开诚布公地谈了谈,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这一睡着没一会儿,居然就做起了梦来。
梦里是母亲声嘶力竭地尖叫,他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女人披头散发,不住狂吼,骂他是变态,是得了怪病,要压着他去精神病院关起来。他实在无法去寻求父亲的帮助,父亲却一脸不认识他的模样,带着重新组建的家庭茫然地看着他。
父亲身边还跟着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继母带来的,一个是父亲和继母生的,两个孩子捂着嘴一直笑,还拿石头砸他的脸,骂他神经病,不要脸,恶心,会传染病。
他在梦里疯狂奔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满心都是无助。
最后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想带着柏学丞离开,去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柏学丞却说:你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你一点用也没有。
柏学丞笑着道:你看我们不一样,我有很多人喜欢,你没有。
费廉一阵惶恐,心整个都空了,呼啦啦地灌进冷风来。
他拽紧了手指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站在了老家的阳台上。母亲披着头发,手里拿着几个相册,说:你看,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你好好结婚,给我生个孙儿,咱们既往不咎。
女人脸上带着怪异的笑,说:没人会跟你在一起,因为你是个神经病,你有病,没人喜欢你,只有妈会陪着你。你听妈的话,妈会害你吗?
费廉站在阳台上,颤抖说:你别过来,别过来,我要跳下去了!
费廉陷入了恶梦里,他不停地念叨什么,眉头紧皱,满身冷汗。
柏学丞被惊醒了,抬眼见费廉不安地挣动,嘴唇快速蠕动,眼皮也不停颤动着。他不敢将人叫醒,只轻手轻脚搂着男人,心说:难道是昨晚欺负狠了?这会儿又梦到被自己欺负了?
柏学丞自我反省了三秒钟,搂着男人轻轻哄着,小声说:“没事没事,我在呢,没事。”
也不知道是他的声音传达到了梦里,还是别的什么。
费廉竟慢慢安静了下来,重新睡过去了。
费廉一连几天没回家,平日下班就回柏学丞的工作室,休息日就陪柏学丞去装修房子见客户等。
临近年关,装修工人也忙得脚不沾地,好些工程都暂时搁置了。
“先就这样吧,估计得等过完年再说其他的了。”柏学丞站在空荡的客厅里,四面都放着装修用的工具和材料,屋里带着淡淡的腻子膏和水泥味。
费廉站在一旁左右打量,这屋子已经半点看不出自己曾经租住时的模样了。
柏学丞想起一事,问:“我听说,你住这儿时常带男人回来啊?”
费廉一愣,忙道:“别误会,有段时间单位电脑系统升级,我常和同组的同事过来加班。他早就结婚了!”
费廉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的,道:“他老婆睡眠浅,容易惊醒。那段时间加班太频繁了,他回去晚了很容易吵醒老婆,所以就留宿在我这儿了。”
费廉指了指次卧:“他自己买了张小床,就放那儿,加班就会过来休息。我们各睡各的!”
柏学丞一听费廉解释就懂了是怎么回事了,但又想看费廉着急忙慌的样子,似笑非笑道:“那么多同事,就找你?因为你长得帅吗?”
费廉哭笑不得:“别人要么是有女友,要么有家室了,我一个单身狗……”
柏学丞笑出声来,趁着没人,把费廉压在门上接了个吻。
“行了,我相信你。”柏学丞低低说。
正这时,邻居老太太家那个小孙女过来了,手里提着吃的,路过没关上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两个接吻的男人。
小孙女:“……”
小孙女顿时两眼放光,就差没把“我就知道是这样!”几个字贴在脸上了。
费廉闹了个大红脸,忙低头整理衣服装作没看见。
柏学丞则有些心虚:费廉不知道,之前他和别的男人的事,就是从这个脑补太过的小姑娘那儿传出去的。
这回让人逮了现行,还不知道会传成啥样呢。柏学丞想了想:算了,这事还是不要跟费廉说了吧。
第三十一章 小家
春节期间三亚的酒店十分难定,价格也翻了好几倍,费廉并不擅长与人周旋,此时也放下脸皮来四处奔波,能走得关系都走了,还欠了许多人情,这才终于拿到了一套位置环境都不错的酒店房间。一连好几天绷紧的弦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费廉只觉心累不已,他洗澡时还想:这若换成柏学丞,估计不用一天时间就能定下来,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