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俨没等向兴学细想,又说:“你没必要维护她啊,出轨就是出轨。”
“你是不是对她有偏见?”
“是你把她看得太高了。”
向兴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的前妻辩解一下,但是又想不出来辩解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向兴学认为沈云梦只是感情上偏向了新的人,至少肉体上是忠诚的。
但是他也不敢保证。
“可是你也有错。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就应该早早地说,不应该使用冷暴力。”向兴学在诡辩的才能上不如他侄子,想着要转开话题。
向俨笑了一下,“我又没说我没错,我有错,我罪大恶极。”
躺在床上的时候,向兴学依然为辩论的失败耿耿于怀。
他睡不着觉,走到客厅喝水,看到向俨房间的灯还开着。
向兴学敲了敲房门,向俨让他直接进。
“你是不是觉得,在一段感情里,只要不出轨就行了?”
向俨坐在床上,得胜般地勾起了嘴角,“我知道这样不对,但这是我的原则。”
向兴学端着水走了。
后来向兴学琢磨出来了,向俨长成这样都要怪向兴邦教导不力。
向兴邦作为伴侣是个十足的人渣,一直秉承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理念。
向俨也是个可怜的小孩儿。
在某一刻,向兴学下定决心要尽到自己做叔叔的义务,他要把向俨的爱情观扭上正道——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应该学会付出感情。
向兴学和向俨的故事,有很多地方是不能同外人讲的。
就像这一段关于感情观的讨论,向兴学只是含含糊糊地随口带过。
他嘴里的向俨,生性浪漫洒脱却不乏体贴。
黄桃和陆旻听到的部分,大约是流浪的家猫感化小野猫的过程。
向兴学自己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还没有来得及纠正向俨的爱情观——
向兴学本来以为离婚且潦倒会成为他人生的最低点。
奈何生活总爱雪上加霜。
他在离婚之后便试着申请了一些独立的课题,无一例外被他的老师赵长云否定。
赵长云和向兴学说:“小向啊,我理解你想要出人头地的心情,但是过分追逐那些名啊利啊就会丢掉我们学文学的初心。”
向兴学嘴上说着“是、是”心里把赵长云祖上十八代骂了个通透。
赵长云是当下研究古代文学的泰斗,赵长云也擅长欺压向兴学这样年龄三十岁左右身负房贷车贷的年轻教师。
赵长云发表的论文,几乎都是他手里那群博士生写的。
向兴学曾经也是对赵教授感激涕零的博士生,随着年龄渐长,向兴学慢慢意识到赵长云根本不是个东西。
年末考评的时候,赵长云找到向兴学,说:“小向啊,你怎么一直没说你和小沈离婚了呢?你知道当老师,尤其大学老师,个人作风要好,才能对学生产生正面影响……”
向兴学知道赵长云要拦着自己升讲师,立即被老东西的无耻给气乐了,“赵老师,我要不找我前妻写个证明,让她替我跟学校说说我的个人作风问题?”
“我看这样,你不如先缓一缓,明年再升讲师也不晚,正好我手上还有个课题,你来钻研钻研,对你以后很有好处。”赵长云微微笑着,眼袋垂坠,倒挂在脸上,像某一种狗。
“赵教授,您觉得合适吗?”
向兴学拒绝替赵长云写论文。
可是那一年末尾,向兴学依旧没能做上讲师,并且手头上又多了一个赵长云的课题。
向兴学出离地愤怒了——他的兴趣爱好从来不在中国古典文学,他从博士开始,一直被赵长云胁迫着做相关的研究。
从前他不敢拒绝,为了沈云梦的安稳生活。
现在他拒绝了,拒绝也没有用。
向兴学想揭开学术泰斗的虚伪面具。
他去找了一些同样被欺压的博士生,多数人劝向兴学不要不识好歹。
向兴学烦得很,一边烦恼,一边在烟熏火燎的房间里叼着烟头翻文献。
出于对向俨的体贴,向兴学一般会趁着他出去上班的时候把房门锁起来躲在房间里抽烟,他又习惯于将自己置身于黑暗幽闭的房间里,只开一盏小小的台灯。于是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巨大的烟管,里面充斥着焦油和尼古丁。
在房间里的时候,向兴学是搞学术搞到一个头两个大的向老师。
出房间之后,向兴学是宜室宜家的好叔叔。
向兴学自以为平衡得不错,直到向俨用钥匙打开了他的房门——
向俨进门的时候,向兴学一点儿都没察觉,并且也没有察觉到手里的烟头已经要烧到指尖。
向俨一阵风似地冲进房里打开灯、拉开窗帘、推开窗,然后站到向兴学面前。
向兴学被冬日的阳光烫了一次,被手里的烟蒂又烫了一次。他眯起眼哆嗦着把烟头按进了烟灰缸,看到向俨的时候,心里被烫了第三下。
向俨双目通红,颊上挂着两串水珠。
与向兴学对视之后,向俨用手擦了一把眼泪,擦也擦不干净,蓄着两泡水的眼眸里全是怨愤。
向兴学凭着本能用大拇指抹掉了汹涌的泪滴,然后说:“对不起啊。”
他最怕向俨哭。
“你他妈,能不在家里抽烟吗。”
向兴学这才反应过来,向俨不是哭了,眼泪是被烟熏出来的。
第十一章 决定
向兴学赶紧把向俨推出了房门。
向俨大概是被烟熏得狠了,泪水一直止不住,这让向兴学觉得愧疚极了,忙不迭给他的小侄子递纸巾。
向俨一边擦眼泪一边冷着声音问:“论文写不出来啊?”
向兴学说:“也不是。”
“你去把衣服换了,臭死了。”向俨眉头紧皱,随之又说:“算了,换了衣服还是臭。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抽这么凶?”
“遇到一点事。”
“我是要听你说遇到一点事吗?你不遇着什么事至于这样作贱你自己吗?爱说说,不说滚。”
向俨拔高了声调,满脸都是极度的不耐烦。
向兴学还没有被年纪小的人这样训斥过,一下子哽在那里。
向俨的脾气算不上暴躁,对熟悉的人会放肆一些,但也不至于放肆成这样。只是向兴学认为自己有错在先,倒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向俨一直没把向兴学当叔叔看,向兴学不怎么介意。他俩虽然不同辈,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同龄人,也算儿时的玩伴。向兴学只觉得自己得尽到长辈的责任,向俨作为小辈或是朋友,偶尔闹一闹,娇一娇,没大没小的,向兴学都能接受。
按照向兴学的个性,他不爱向家里人倾吐工作上的愤懑。以前遇到事情他就不愿意告诉沈云梦。向兴学是觉得说了又如何呢,本来一个人生气,说出来反而变成两个人生气,生气对身体也不好。
但是面对已经处在生气状态的向俨,向兴学又觉得说一说也无妨。
“我想搞赵长云。”
向俨表情忽然松懈下来,他眨了眨眼,“怎么搞?”
“可能是举报,举报没有用就找媒体曝光,具体怎么搞我还没想好,但我一定要搞他。”向兴学情绪上来了,没控制住自己摸了摸口袋,想抽烟。
向俨弯下腰拉开了茶几下的抽屉,掏出一根棒棒糖,拆了糖纸就往向兴学嘴里捅。
向兴学把糖含住了,含含糊糊地说:“这么大人了还吃什么糖。”
“给医院里小孩儿的。
“赵长云是我知道的那个赵长云吗,上过什么讲坛的那个教授?”
“嗯。”
“那他很厉害啊。”
向兴学有一点失望,他很怕向俨下一句说“你还是算了吧,你能做什么呀?”——像那些博士生一样。
向兴学一直在犹豫,他害怕自己一时的冲动会毁掉自己的前途。
就像沈云梦会对他说“你一个无名小卒,你能把赵长云怎么样?”,沈云梦不喜欢赵长云的龌龊,但她更怕向兴学丢掉工作。沈云梦会让向兴学学着忍耐,她说赵长云总会老到拿不动笔、讲不了学,那个时候向兴学就能崭露锋芒,可她自己都不愿意陪着向兴学等到那一天。
“为什么要搞他?”向俨问。
“因为他的学术成果都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我在写的东西也是为他写的,不止我,还有很多年轻老师,还有一些他带的博士生……”
向俨打断了向兴学的话,他说:“那就搞啊。”
客厅里没有开灯,日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照了进来,在茶几上割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向俨坐在光里,乳白色的毛衣被阳光烤得发亮。
向兴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向俨还年轻,他也不是承担风险的当事人,所以他可以说“那就搞啊”——像向兴学希望听到的那样。但是这样意气风发的话其实很欠考虑,也很不负责任。
向兴学把棒棒糖拿在手里,说:“我可能会被停职,被S大封杀,被学术界驱逐。
“会一无所有。”
向俨笑了,“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呀,一个离婚老男人,没有老婆,住我家里吃我的喝我的,你说你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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