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祝熙之的手高声道:“谁说你不能成亲了,且等着,我立刻便让家中人操办着,明日就要你一身大红嫁衣的嫁给我,定是要比你妹子更美上三分!”说这话便站起身急吼吼的就要往外头去,急的祝熙之一把拉住他。
“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这三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再者,我何时说要嫁与你,如何也该是我娶你才对!”
边说着话祝熙之已经脱了身上皱了些的衣裳,从包袱中拿出一身天青的儒衫眼看着就要换上。这边马文才是看得一头雾水,大半夜的换衣裳干什么?
“好好,我嫁你也好,只要能与你结为夫夫,便是我嫁了又如何!只是你为何要换衣裳,不是累着了么,还不歇着?”
已经穿戴好的祝熙之正低头理着自己腰间的配饰,如此是如何也看不清他面上神色的,只听得他低声道:“有人星夜邀我前往,如何也不该失了礼数,更兼着那人更是将来天下之主,我纵是要死了,爬也得爬过去不是?”
“刘寄奴邀你深夜过去?”闻得此种言论,马文才皱眉而来,一把拉住了祝熙之理着衣衫的手,冷声道,“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祝熙之抬首,眼眸之中神色坚定。
“我陪你。”
“我一人足矣。”
“我不放心你,刘寄奴此人这些年越发的不简单,我实是不能放心你一人去,若是有个好歹,我还能照应一二。”
马文才甚是忧心,连抓着祝熙之的手都用上了几分力。
“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让你与我同去,你可知鸡子如何都是不能全放于一篮之中的,只为着出事之时不能全军覆没。再者,刘寄奴如今警觉心颇强,你我若是一起恐只会坏事。”
“可是,我······”马文才一话还未说完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知觉。
祝熙之一把接住倒地不起之人,冲着手上还拿着木棍的清茗点点头。二人合力将马文才搬上了床,祝熙之却是再舍不得走了。
手指描摹着马文才面上冷厉刚毅的线条,眼中隐有泪水。傻子,明知是一去不回的邀约,我又如何舍得叫你与我同去。生同穴,死同窟,如今我却是要失约了。我如何不想嫁与你,而后与你一同畅游山水,做对神仙眷侣,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奈何这世间又有多少事能顺着心愿而行呢,你我皆不是执子下棋之人,只是历史、天道于人间玩耍的棋子罢了。
终是低下头于马文才额上落下一吻,清泪几滴,滴滴入心。
“清茗,走了。”
长身而起,撩起衣袍,晚风吹拂之下,祝熙之面容平和,此时他又是那云淡风清的祝家七郎,方才的温柔缱绻与伤心难耐似都是假象一般。
坐进早早准备好的马车之中,鞭声一起,小车便缓缓离了柳家大门,往远处行去。黑暗无人之处恍若地狱一般,叫人有去无回。
马车于一处小院落前停下,私下里寂静无声,只有院门之上的灯笼发出朦胧之光,倒是有了几分暖意。
“敢问车中所坐可是祝熙之祝郎君?”待马车停稳,立时有一小厮模样的仆役疾步走来,观其面色萎顿,恐是在此早已经等候多时,才会有这般困倦之象。
清茗不动声色,只低声道:“正是我家郎君,不知这位小哥可否往里头通报一番?”
得知这马车里头坐着的就是自己等候了多时的人物,那仆役立马笑了出来,如此可好了,终是可以回去好生歇着了。遂忙着面上堆笑道:“哪里就需要去通报了,方才我就爱主子吩咐了,若是祝郎君来了,我们只管往里头带路就行了。”
坐在车内的祝熙之掀了帘子,在清茗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嘴边抑制不住的露出苦笑,如今自己真就跟废人一般了,下个马车都要人扶着,否则竟是要咳嗽半天的。
“劳烦带路。”
仆役一边带路一边偷偷瞧着祝熙之,心下感叹,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这通身的气度真是不得了,啧啧,这样貌品性,只一眼就叫人心神荡漾的很。当然,这也只能于心里头想想,他纵使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出来。
在仆役的带领之下,祝熙之来到一偏僻屋子前,里边亮着灯,从外边看来就有几分幽曳之感,吩咐了清茗在外头等着,祝熙之转身便要往里头去。
“熙之郎君,你若死,清茗亦往。黄泉路上,清茗还伺候你。”
堪堪走了几步路,祝熙之忽的闻得后头清茗说出的言语,却是不曾回头,只淡声道:“生生死死,又何须如此在意。我此生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快些走吧,如今离去许是还能保住一命。”
说罢推开屋门,一脚踏了进去。
清茗于外,垂首相待,未有丝毫想要离去之意。
屋内祝熙之与坐于主位之人遥遥相望,几年不见,若非在此种情形之下相见,恐他于路上与刘寄奴相见亦是不敢随便相认,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人变化恐是刮目相看也显得苍白无力吧,与往日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放下手中茶盏,刘裕看着立于门口的年轻郎君,眉头微扬:“果然不论何时见着你祝郎君都让我惊为天人啊,如此谪仙人物果真不该落于这尘世之间。”
“遂我自该早早回了那天宫不是,也好重新做回我的天君,莫要染了这多事红尘?”祝熙之面含微笑,轻掸了衣衫之上沾染的水露,行至矮桌之前跪坐下来,以目光描摹着桌上茶壶的形状。
此话之中虽是含着玩笑的意味,然刘裕却是心下一惊,面色立时苍白了些,额上微有冷汗冒出,拿起面前的杯盏一口喝干了茶水。
寂静许久之后方才平复下来,沉声道:“想来郎君你是已然知晓了。”
“我自是知晓,然我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元旦了,DD在此祝大家元旦快乐!!
对于断更N久,DD在这里磕头谢罪了(千万别让我切腹谢罪啊!!!),由于考试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所以大家想要揍我就揍吧!!!!
元旦这几天木有考试,DD会撸力更新的!!!
第四十一章 结局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从无例外,九清自暗中助你得这天下便已知会有今日,只是未曾想会来得如此之快,抑或该说未曾想你会如斯心急。”
一番话说来从从容容,不见半点窘迫与慌张,恍若自己直面的并非生死一念之间的鸿门宴,而不过是一场挚交之间普通的秉烛夜谈。
看得祝熙之如此平和清淡神色,刘裕此时倒真是心中怅惘了,此等人才若非迫不得已他是如何也不愿下杀手的,他日定会是国之栋梁,他之左膀右臂。
叹息一声,径自为祝熙之斟了一盏茶,双手奉上,神色谦恭,一如当年他还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卒之时对祝熙之流露出的神采。
“学生无意作此以怨报德之事,然温将军那处却是起了疑心,更是忧于郎君惊世之才于他有碍,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取了郎君性命,否则吾之性命堪忧。裕何惜此贱命,然天下未定,我朝风雨飘摇,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鸿毛易得,泰山难登,裕如何亦不肯半途而废。”
“今日郎君作此牺牲,他日天下太平之时,功德簿上自有英名,裕自当焚香沐浴,戒斋三日亲自供奉郎君牌位。”
此话说完,刘裕膝行至祝熙之面前,弯腰低头抬手,将茶盏奉于祝熙之面前。身下竟有呜咽之声,听之便觉凄然。
祝熙之望着碧清的茶水,眼波流动,映照着房中微光自有一股清华之气。
茶水无害,杯沿鸩毒相附,一盏入口,肝肠寸断,他从未怀疑。
“大丈夫若不能流芳百世,自当遗臭万年,然此二者皆非九清所求。所求者不过平淡缱绻生活,家人和乐,只是这纷乱时代却是叫我不得不深陷污泥之中,如此早早去了也算质本洁来还洁去。”
“浮名如烟云,你只叫我在地下得尝清闲也就罢了,其他皆不需要。然,我尚有心愿未了,不知你可否答应我?”
祝熙之也不接那茶盏,只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淡淡诉说着。
刘裕听得此言,身形微动,终是暗哑着嗓子道:“郎君有何吩咐只管说来,刘裕定当竭尽所能。”他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是成大事者绝不能妇人之仁,若是能以祝熙之一死来换的他平安无虞,完成大业,纵使心有愧疚他依旧是要做的。往后若是能为祝熙之稍作弥补,也算心中好受些,无论如何伯乐知遇之恩他自是不能忘的。
“我死后,你若得天下,祝家马家不得死伤一人,汝可答应?”
“裕敢不从命。”
“谢家于我有知遇之恩,若非得以,至少为其留下一丝血脉,不可妄加杀手,汝可同意?”
“······裕,自当从命。”
虽稍有不甘愿,刘裕终究是答应了,谢家于他始终是大忌,只是此时他不得不答应祝熙之,敷衍也好,为祝熙之走的安心也罢,一切皆是后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