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携手往屋子里头去了,抬首之见一双璧人对弈正酣,黑白子绞杀的异常惨烈,棋力竟在伯仲之间。
祝熙之立于祝英台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只嘴角微微沁出一丝笑意,他是看出此一局英台必定要输的,越往后头柳宣越是沉稳,英台却是显出几分急躁了。他虽自己棋力弱的很,每每与英台对弈几乎中盘认输,然于观棋之上却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果真不出所料,英台终是输了两子,垂丧着脸好不难过,以她的棋力再没输的如此惨过,就是父亲与她对弈亦不过输半子罢了。
“柳子重,我是女孩子,你莫非就不能让着我些么?”如玫瑰花瓣的红唇微微嘟起,面上一副赌气模样,祝英台恶狠狠的等着对面笑如春风的柳宣,想是如今心情必然好的不行。
柳宣一边收起棋子一边笑眯眯道:“若是我让了你,恐此刻你只会说我不将你放于眼中,左右都是你有理不是么?再者,我可不管谁是女郎还是郎君,执子之时便不再有男女之分,除非是我妻子,他人我再不让的。若想叫我让你自是可以,嫁我便好!”
柳宣说此话之时英朗的面上尽是狐狸般的狡黠,带着三分邪气的气质却让其多出一份魅力。眼看着祝英台因他之话而面上浮起红晕,脸色涨红,却是笑得越发妖孽起来。
“柳子重,你······”祝英台本就伶牙俐齿,谁遇见都得退让三分,偏偏从万松书院相遇伊始,她每每与柳宣斗嘴都必输无疑,总是将自己气得呕血,而那总与她作对之人却是笑得眉眼具开,怎叫人不生气,“柳子重,你怎么······怎么······”
原是祝英台气得指着柳宣的手却是生生被人捉住,不轻不重的握在手心,既不觉疼痛却也叫她抽不出手来,本气得柳眉倒竖,抬首之时忽见柳宣温柔眼神却是满满红了脸,终是咬紧了嘴唇不知说些什么。
“我怎么?我做了什么?”柳宣握着一只迥然于自己修长宽大手掌的白嫩小手,黑眸之中调笑与宠溺尽显,弯腰站起身慢慢附向祝英台,逆光的英俊侧脸越发的迷人,直叫人舍不得挪眼,直到二人快要鼻尖相抵之时,柳宣才堪堪停下,含笑的双眼里映着祝英台的影子,“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才是正理,否则我怕是要日日去祝家麻烦祝伯父了。”
祝英台咽了咽口水,愣是往后挪了挪,她有些不敢直视这般的柳宣,只低下头道:“柳子重,你应知我与梁山伯一事,你亦应知我自小叛逆绝非温良女子,你又如何喜欢上我?又为何如此坚持娶我?”
“是啊,分明是个女子却骄傲比男子更甚,咄咄逼人而不知女子温柔小意为何,更是倾心于他人,果真非相夫教子的贤良女子。”
祝英台本是低着的头听到此处却是怒极,抬首恶狠狠道:“即是如此,你又为何······”
“然即是如此我却是一眼相中于你,心心念念想叫你做我媳妇,哪怕只是想想就觉心中抹了蜜似的,我都觉着自己不甚正常。祝家小九,你说你是不是给我施了什么妖法,要不我怎么就这么稀罕你呢?”
“小九,你愿意嫁与我么?今日莫要再推搪。”
柳宣这话里话外都是有着几分无奈与不解,只是听其带着笑意的语气却是不觉他有半分委屈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就这般毫无遮掩的看着祝英台,似乎今日他一定要等到祝英台的答案。
祝英台低垂了脑袋,面颊上渐渐染上胭脂红,许久不曾说话。
就在柳宣以为今时又同往日一般得不到答案轻叹一口气之时,忽的对面传来一轻轻声响:“嗯。”
一时间柳宣有些呆愣,不知该如何应对,等待多年之事一朝达成他竟是手足无措了,只得呆呆握着祝英台的手道:“你方才说什么?”
祝英台听及此处却是一把扯回自己的手,力道之大疼的她直皱眉,冲着柳宣挑眉轻哼道:“七兄曾语善言不复,若是你没听到,方才就不作数了。”
“怎么不作数,七兄我可是听到了,如此一来我祝家终是将你这个魔星嫁出去了。”
一清雅带笑的声音于背后响起,祝英台立时眉开眼笑回身过去,果见祝熙之立于其身后,眼中调笑之意甚浓。
祝熙之此时倒是心中高兴,如此一来英台总算是有着落了。
四年前英台受梁山伯情伤,虽是嘴硬不说却是每每自己于无人处暗自忧伤,也是那时柳宣得了马文才的消息,忙着向祝家提亲,英台不曾同意只说要常伴父母膝下,遂也不了了之。柳宣却是半点不泄气,隔三差五便往祝家跑,这二人见面依旧同旧日一般吵嘴不断,然感情却是不知不觉中点滴入心。他早知英台终会沦陷,只是时日长短罢了,今日总算是圆满了。
梁山伯于英台而言是年少时光中的一见倾心,欲罢不能,而柳宣却是截然不同,他不过是那细细泉流,乍见之时于英台而言不过陌路相逢,却于无声无形之中慢慢渗入生活的每个角落,细水长流不过如此。
梁祝爱情果真美丽只因它于最美时候戛然而止,往后如何谁也说不清,若是他们真能双宿双飞,那么成亲之后归于平淡的感情消磨于柴米油盐酱醋茶之间,又是否还会如初见一般撩动一池春水?谁也不得而知。
只是于此时的祝英台而言,柳宣恰是细水长流之人,纵是成亲也只会白首偕老,只因他们的感情从来都是平淡之中见真淳的。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小D最近进入疯狂复习阶段了,每天一更成了我的奢望,所以改为两天一更,求各位大大见谅!!!!眼泪汪汪~~~~
今日突然才明白一句话“今天流的血与泪,都是他妈的选专业时候脑子里进的水!”力学,概率论神马的我恨你!!!!
第四十章
春水悠悠,斜阳默默,几多闲愁。玫红云霞使得昏暗黄昏多出几分旖旎之意,天边火烧一般的一点点被晕染成殷红,流江之上一艘大船被如众星拱月一般被一众小船簇拥着,船头甲板之上正立着一清俊郎君,青衫猎猎,只抬首望向远处,平静的剪眸之中尽是看不分明的情绪。
“七兄,纵是天气暖和了,你还是快些往里头去吧,这些年你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身后传来祝英台忧心的声音,其中带出几分后悔与歉然,若非是自己当年不懂事,如何会累得七兄伤了根本,以至于这些年来身子每况愈下,便是那圣手亦是回天无力。
静静看着祝熙之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于会稽回来至而今亦不过短短四月有余,七兄整个人竟是又清减了许多,每日只用一点饭就再吃不下了,更是伴着咯血不断,她只是看着却也觉着心里头疼的慌。
祝熙之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天边的云霞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来世再论,这六道轮回之间,天地道义之中,你我不过皆是苟生蝼蚁,生生死死天注定,若能畅快活过一场,又有何憾?”
转身回眸,几步走到祝英台的面前,细细端详着如今红衣如火的祝英台,目光似水,一如当年少年时候,许久才伸出手轻刮了一下祝英台的鼻子道:“再有三天就到柳家了,你亦将嫁为人妇。往日娇俏模样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如今竟是高梳发髻了。”
“七兄,我知你此次前往建康不仅为着我成亲,更为图谋大事,天下乱象已生,朝堂正是群狼环伺之时,七兄你万万要小心,建康可不比会稽。”
看到祝英台如此心焦的模样,祝熙之倒是不甚在意的笑笑:“万事皆行于我棋盘之上,执子之人如何也不会被棋子误了。”说罢便转身往船舱里去了,只是在掠过祝英台后却是敛尽了所有的笑意,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才一口血直接呕了出来。
靠坐在床边,祝熙之露出一个苦笑,不过是个为时不多之人,又有何好怕的呢?
三日之后船靠岸于渡头,早早有柳家迎亲之人在此守候,锣鼓喧天,红妆十里,叫人看尽了无限风光。
晚间婚礼于觥筹交错之间结束,祝熙之带着一身的疲惫进了自己于柳家的小院,方才进来屋子便可见一人影扑面而来,腰身立刻被人紧紧搂住,连口气儿都喘不上,闻着熟悉的味儿,便是不看那张脸他也是来者何人。
“你还要抱到何时?今日我乏的狠了,切勿胡闹,否则我就真的恼了。”也只有在此人面前他才会露出如此疲累之象,亦才会说出这般如同撒娇般的言语。
马文才听了此言很是恋恋不舍的于祝熙之肩窝处蹭了蹭,这才悻悻撒了手,搂着祝熙之坐到床边上,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青色,露出几分不满来:“你家妹子成亲倒是把你给累着了,说不准的还以为你成亲呢!”
把人拢到自己怀中,低下头浅浅吻上了祝熙之的眼睑,带着几分珍视的味道。
“我这辈子恐是不能成亲了,也不知是谁的害的,竟还有脸在此说嘴。”怀中传来的闷闷声中带几丝委屈的意味,立时叫马文才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