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厉演离去、他意志消沉的时候,厉从又何尝不是指明他的一颗朗星,在他的夜空里亮着,和他一起走到了今天。
他历经了失去,才有更多的得到。
喻璐噤声,她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也罢,我们说好互不干涉。我这次回来还会跟祝归蒙办离婚,他收入低,万一找你要钱你就先给一点,要到卡号之后给我就行。这是我的名片。”
其实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祝逢今都不奇怪,但真的走到离婚这一步,他还是有些惊讶。
喻璐向他解释过自己名字的由来。
取了“金风玉露一相逢”这句词的首尾,喻璐名字的同音字也在里头。
下一句是,便胜却、人间无数。
好一个人间无数。
“原因挺简单的,分居太久,再浓的感情也会慢慢变淡、最后消失。我们谁也没办法向对方妥协,他放不下手里的项目,我也不想离开我的岗位,不如好聚好散,虽然这些年一直聚少离多。”喻璐道,“对了,我昨天回国跟一个朋友吃饭,他送了我一瓶波尔多红酒,年份有多久我不清楚,我快三十年没喝过酒了,他送给我我也会送给别人,你生意上大概能用到,不如带走吧。”
祝逢今任她从后备箱中拿出了个长木盒,放进自己的车里,又见她进了久未开启过的那扇门,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她咳嗽不已,嗽声让他回过神来,望着副驾驶上那个方正的纸箱和红酒,握住方向盘的手隐隐用上了些力。
“我等你回家。”
厉从那句短促又真诚的话又回荡在耳里,烫得他脸色微红。
一个家散了。
他还有另一个。
第34章
祝逢今开回家附近已经过了五点半,深冬天暗得早,因为天晴,所以能见到颜色浓郁的黄昏。临近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路边——就是之前雪人悄悄等着他的方向,果不其然见到了余晖里的少年。
夕阳落遍他身,像以唇作笔,吻遍了一圈细腻的柔和边缘。
厉从站在那里,不急不躁,唇间偶尔呼出几片白雾,见到有车进来,脸上浮出几分喜悦,迈开步子朝他走来。
祝逢今按下车窗,不禁笑道:“怎么又在楼下等。”
“陈姨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我正好闲着,想早点见到你。”厉从微微俯下身去,和祝逢今短暂对视,“那你先下去停车,我去坐你上来的那趟电梯。”
电梯就电梯。
怎么还非得是他的那趟。
祝逢今明白厉从是在争分夺秒,将越来越短的时间凑在一起,以创造无数新鲜的相遇。
虽然笨,可祝逢今喜欢。
电梯升至地面时停了一下,厉从进来,接过祝逢今手上的箱子:“小叔给的什么?”
祝逢今道:“还没拆开,掂了一下觉得是些小玩意,厉演留给你的。这里有瓶酒,是我母亲给的,回家打开尝尝。”
厉从觉得新奇:“怎么不让她也来家里坐坐,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她。”
电梯门开,祝逢今走在前面,抱着酒盒掏钥匙。
“没什么好提的,我十八岁的时候,和他们口头上断绝了关系,虽然法律上不承认,但私下里却实行了很多年,今天只是偶然见到,我们各自都有新生活,没有太多打扰的必要。”
他说着,从橱柜里取了开酒器,扎进软木塞里,熟练地将瓶塞完整旋出。
十八岁,厉从回想了一下:“那时候你不是还在美国么?”
祝逢今将酒平缓地倒进醒酒瓶,让陈年的酒在与空气接触当中散掉它的苦涩与腥气,他的手很稳,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嗯,我之前跟你说过,十七岁那年我回国参加了你奶奶的葬礼。”
葬礼结束,祝逢今没有在厉家久留。他一身黑衣,脸色苍白而疲倦,甚至没能注意到宅中灯火通明,客厅里一男一女正襟危坐,不停捞起袖子检查腕表上的时间,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刚刚送走一位没有血缘关系,却更亲近的母亲。
祝逢今的心中只剩下怅然和厌烦。
三个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人重聚一堂,哪里像什么团圆。
“他们一直不希望我和厉演有什么往来,我之前被厉演‘捡’回家,他们把我领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嘱咐过我,可我不听。厉家在他们看来是来路不正的暴发户,我和他走那么近,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影响到他们的名誉。”祝逢今沉吟了一会儿,道,“也就是那一天,我向他们说出了我的性向。没有说厉演的名字,但也和说了差不多。”
祝逢今向来安静懂事,闷头读书,性格差一点就能称得上乖僻,他给自己划了很小一块舒适区,能探脚步入他生活的只有寥寥几个。
还都是姓厉的。
喻璐和祝归蒙再不着家,此刻也无需多想,几乎是一下就反应过来那颗年少的心中意了谁。
祝归蒙并不崇尚暴力,他读了一辈子书,懂得自由与变通,知道爱并非局限于两性之间,可这不代表他赞同和接受,愤怒的中年男人揪住祝逢今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改不改?”
那时他个子还不够高,身材纤瘦,像是被攥在父亲手里。
少年的目光没有闪烁:“不。”
一巴掌下去,脆声听得喻璐捂住了嘴唇,祝归蒙一字一顿地重复:“改、不、改?”
“不改,”口腔黏膜被咬破,祝逢今尝到腥气,他正过脸去看对方,“不用改。”
爱本就不是错误,何谈悔改。
“他问了我十次,我答了十次。最后我母亲看不下去,把他拉走,又让我回房间好好想想。我没有回去,翻到厉演的窗下坐了一晚,第二天又回了美国。”
酒已经醒得差不多,祝逢今挑出两只锃亮的玻璃酒杯,往里头倒了散去沉淀的澄澈酒液,他递给厉从,用自己的酒杯和厉从的轻轻碰了一下,兀自抿了一小口。
“那时他们只是觉得我反叛,所以控制了我的经济来源,又雇了一个人来盯着我的生活,每天定时定点地汇报我的行程——厉演避开他们,一直在给我钱,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时我们互相通信,文字只有对方能看得懂。人在困境之中,会变得坚定和脆弱,那只援手就是支撑着我的一切。
“但那时他们还在管束我,真正让他们把我扔下的是后来,我在大学里选了他们最讨厌的商科,而我的母亲一直希望我能投身艺术,哪怕是主修文学,副业弹弹钢琴也行。在他们看来,我为了一个男人选择彻底改变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再拧回来的可能,我收到通知书以后,钱和监视我的人都消失了。可我并不是只为了厉演而想去当一个商人,更多的是因为我喜欢。”
祝逢今并非第一次提及他的过去,但都有所保留。
他用“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来搪塞,厉从却不知道那些事原来是如此的惨烈。
那十个耳光也许对肉体不是多大的折磨,但同样的一句话问十遍,又有多少人能坚定不移地给出相同准确的答案。
至于后来找人监视,不过是打着父母的名义做着施暴的行径。
而祝逢今都熬下来了,并且成为了今天的他。
那是只有少年才拥有的横冲直撞的勇气,哪怕流血也要坚持的再所不惜。
祝逢今是沉稳的、温柔的,这是岁月的力量,它潺潺而过,将一个伤痕痊愈的祝逢今带到了厉从的面前。
他哭泣的时候,还有这个人干燥的手指抹去眼泪,低声安慰自己“不要哭,小从”。
可祝逢今什么也没有。
厉从猛地站起来,又俯下身去,他抱住祝逢今,晃洒了那人杯中的红酒。
酒液泼到祝逢今的胸前,很快洇开,白衬衫上散着一片混了醇厚酒香的粉红。
“你没有做错,也不是被扔下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一对称职的父母,逢今。你能对我坦白你的过去,我很高兴,也很担忧,我希望你能丢掉内心的不快和郁结,跟过去和解。我来到这个世界太晚,没能与你早些相遇,这是命运使然,我虽然遗憾,却也不想去抱怨什么,因为‘现在’,对我而言就是奇迹。”
什么样的事情能被称之为奇迹呢。
枯树开花,死而复生。
他与祝逢今相拥的现在。
他拥抱不了十七岁的祝逢今,可他能抱住三十三岁的,更优秀、更值得被爱的祝逢今。
厉从握住祝逢今的手腕,他们在一片安宁中接了一个缠绵得有些漫长的吻。
手指脱力,杯脚细长的红酒杯滚落在地,淌出星星点点的酒液。
祝逢今脸色酡红,不知是醉于陈年干红还是厉从身上令人心安的气味,他在这个吻里并不享有主动权,只是任厉从安慰地、放肆地、占有地深吻着自己。
舌尖被酒浸过,该是苦的,他却在吻尝到了甜。
不是味蕾上能感受到的甜,而是带着欢愉,直接混入高热的血液里,汇进他的心,更让人有满足感。
再吻下去,不太妙。
祝逢今半眯着眼,吐出的呼吸越来越热,他动了动手腕,头微微偏离,厉从的唇还留在他的颊边,他喃喃道:“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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