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献上了足够的诚意,祝逢今就不会再在合同上受委屈。
他们休息了一晚,便又去了纽约。
之前听祝逢今说起“傍大款”,厉从自然而然将其想象成了年长的富商,真正等到人来应门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是个青年才俊。
他比祝逢今个子更高,身材也更加壮硕。眉目深邃冷硬,厉从离他一米远,接受对方打量时却觉得自己像是踏入禁区,下意识地往祝逢今身后缩。
谁知那人见状轻笑,开口声音沉而不浊:“祝师兄。”
“久违了,徐至。”
徐至矮祝逢今三届,前段时间满的二十三,他毕业之后选择继续深造。祝逢今与他简单寒暄,坐下不久门便开了,从外头走进来个面容俊朗的男人,他抱着花盆,里头是株栽倒了的白色月季。之前厉从进来时就已经发现,心里也搁着没好意思说,这会儿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徐至招呼归来的人:“你回来了,怎么把花盆抱进来了。”
“花栽下来了,感觉是被人扒的,我准备剪下来。”他把花盆放下,搁在地上发出闷响,看来应该挺沉。他目光游移,看向徐至,试探地问,“这两位是?”
“祝师兄是我大学的校友,厉从是他友人的儿子。这是程锡,我的室友。”
神色淡淡的人,在提到程锡的时候,却像是冷雪消融,有些变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祝逢今和徐至单独去了楼上的书房,他开门见山,向徐至说明来意:“我手里握着一笔钱,不知如何花,还希望师弟你能指条明路。”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徐至也是心思通透的人,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伯父有意处理他手里持有的徐氏股份,百分之五。”
祝逢今相信,不管他何时来,从徐至嘴里得到的这套说辞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伯父换成了远亲,或者某位其他姓氏的股东。
徐氏是国内最早的几家地产商之一,和厉家发家的路数完全不同。当年厉演选正经生意的路子,首先排除的就是做地产,一山不容二虎,为的就是不和徐家正面对上。
没想到那个人真的走对了,从各个意义上来说。
现在祝逢今处境不佳,想择木而栖,这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就成了徐家。
当然,徐至清楚祝逢今的为人和能力,能不远万里前来寻求庇护,想必是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厉演身死,他的亲弟弟过河拆桥,对于一个没有血缘的人,即便是真心以待,却还是被提防,怕他鸠占鹊巢。
“那看来我得好好争取了,”祝逢今摸摸椅子的扶手,“以后要是有我祝某人能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
徐至点头:“我会尽力促成,希望你早日回到你该在的位置上去。”
程锡这个人像是有副天生的热心肠。原本厉从和祝逢今不打算在此叨扰多久,硬是被他一番盛情邀请,留下吃了晚饭。
煎牛排算是程锡的拿手绝活,外头焦化层相当漂亮,盘子里还煎了小番茄和芦笋以作搭配。一刀切下去汁水漫出,油脂和肌肉比例恰好,口感细腻嫩滑,吃起来肉香浓郁。
厉从不太会用刀叉,于是他的这份是程锡切好了端上来的。他还注意到徐至的那份调味只有海盐,想来应该是徐至不太喜欢黑胡椒独特的香辛味。
晚饭气氛很好,程锡还特地开了瓶红酒佐餐,厉从喝不了酒,就给他配了杯青柠气泡水。
四个人围着那张桌子,离得颇近,不知怎么就开始谈起了祝逢今与徐至在大学时期的往事。
徐至道:“师兄当时在我们学院很有名。成绩优异、言谈风趣、举止有礼,还很会弹钢琴。学院里大型的晚会,基本都会邀请师兄过去演奏。”
祝逢今摆手道:“就那两次,还是协奏,别抬举我了,你这个四舍五入可夸张了啊。程锡,徐至才是真的厉害,靠着低音提琴进了学院的交响乐团,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俱乐部想邀请他参加,让哈佛的那群孩子都这么认同一个人可不容易。”
程锡笑得随和,问祝逢今:“那,他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很多姑娘追求他?”
徐至有点不太自然地插话:“没有,她们平时连话都不跟我说。”
厉从暗想,你这样脸上写着生人勿近,有姑娘靠过去也能被冻住。
程锡跟厉从想到一块儿去了,对视一眼,然后轻轻笑出了声音。
被调侃的徐至竟也跟着程锡扬起了嘴角。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厉从被招待得很饱,瘫在椅子上晾肚皮,一边安静地听着他们三个大人有说有笑地交谈。
离去时,祝逢今朝他伸出手,他有点讶异,但几乎是立刻颠颠地过去牵住。
“留步,徐至、程锡。”
两人没有再送,厉从听到细微的碗碟扣在一起的脆响,他偏了偏头,果然是两个人在暖色的灯光下,一起忙着收拾桌上的狼藉。
有种说不上来的默契和温情。
他们已经出了那栋精致安静的小家,厉从的头却还时不时往后扭,祝逢今低声问:“看什么呢?”
“没有,”厉从摇摇头,“就是觉得……程叔好热情,好温柔啊。至叔那样的冷冰冰的跟他待在一起,也能露出很柔和的笑容。有这样的朋友,可真好。”
“你这是什么称呼,”祝逢今听得笑了,这小孩还真会叫人,“他们也许将来就不止是朋友了。”
不止是朋友?
那还能是什么?
厉从有点茫然,心绪开始发散,跟着祝逢今的脚步也有些错乱。
难道还能是恋人吗……
“对了,虽然今天快要过去了,”祝逢今打断厉从翻飞的想法,“但也是你的生日,没给你好好过,以后不会了。想要什么?现在什么也没有,看我能不能想办法满足你的要求。”
“啊?你怎么知道的。”
“办护照的时候用了你的户口信息,这几天太忙了,差点就忘了,”他说,“明明今天才满十三岁,之前还往大了说,你呀。”
厉从在季常青以后就不再庆祝自己的生日,所以祝逢今提到,他也没有太多别的感觉。
他会对祝逢今虚报自己的年纪,其实是到了新的一年,他就默认自己长大了一岁。
迎接新年的那一天,庆祝的氛围会比现在更浓厚。
就像是所有的人都记得他的生日一样。
祝逢今能记得,他很高兴,眼里热热的,忍不住道:“我能不能听你弹钢琴?”
在他们波士顿的家中,有一台立式钢琴。
祝逢今从来没有坐在那张琴凳上弹过,像是把钢琴当成了立柜,功能无非也就是放上一个细口花瓶。
但刚才在饭桌上,徐至的一番话,又让厉从对祝逢今的钢琴产生了神往。
可是祝逢今少了左手的半根小指。
厉从觉得自己像是在揭开那人的伤口,话说出口便后悔了:“对不起,我就是想想,我们先走吧,我在路上能想出来我要什么的。”
他手中都是汗,祝逢今垂眼就能看到他头顶小小的发旋。
就差耷拉下来的耳朵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我能在路上想出来我要什么”。
倒像是被逼的了。
明明那就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怎么就私自替他拒绝了?
祝逢今捏捏厉从汗涔涔的手:“不就是钢琴,谁弹不都是一样的么?”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家小酒馆,于是变了步伐,拉着厉从快步朝那边走去。
巧的是,酒馆里头有钢琴,平时弹奏的歌手不在,原本的钢琴曲换成了唱片机。
因为位置的缘故,人不太多,只有稀稀零零几个散客,祝逢今和店主商量了一下,对方看了一眼厉从,很友善地说了请用。
琴凳够他们二人合坐,厉从僵硬地站着,打心底不好意思,祝逢今硬是把人拉住,让他挨在自己身边,低声安慰道:“他们没有看你。”
他抬头,果然酒客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这个世界脚步匆忙,只有特别的人会为自己慢下来,注视着、细心留意。
“想听什么?”
厉从想了一会儿:“给我弹首曲子吧,像这样。”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琴键,然后很慢很慢地奏出了七零八落的曲子。
《小星星》。
还真是一点儿都没跟妈妈学好。
祝逢今叹了口气,细长的手指按上钢琴键,弹了几个变奏。
或欢快,或华丽,右手的琶音、左手没有任何影响似的快速演奏,最后徐缓下来,又变成了最普通的《小星星》。
厉从听不出祝逢今避免了所有左手大跨度的弹奏,也没能看出没有了小指无名指有多忙,因为祝逢今弹完变奏曲还不算结束,他转而又弹了生日快乐歌。
厉从第一次听到了,祝逢今的歌声。
如此温柔和动听。
厉从坐在祝逢今身边,对方的手指就在钢琴上流连,却觉得那双手在触碰自己的耳朵、脸颊。
他真的唱给了一个孩子,一个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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