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周江城)

　　“他把你怎么着了？是不是一开始就成心把你灌醉的？”
　　“你瞎想什么呢？我那时醉得一点都动不了，他连外面的衣服都没帮我脱，只把我鞋袜脱了，就把我扔进被窝里。他自己也是和衣而睡的，说是为了避嫌。那晚我虽然动不了，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蹲在我床边，守着我睡着。我能感觉到他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好温柔。第二天他就一本正经地对我爱理不理的了。”
　　“还算个君子。后来呢”丹青的脸色稍有好转了。
　　“后来我们分开了一个月，就是过年前后吧。他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我也一个没给他打。我不是不想打，但忍住了。我也好多次走到他的办公室楼下，没敢上去，躲在下面看他办公室的窗户流泪。”
　　“就你那胆子，还有你不敢的事？”丹青疑惑地问。
　　“我那时真的想放弃这一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果的感情，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生怕我没忍住见了他就前功尽弃了。我想那时的他，应该是和我一样想的。”
　　“你真应该忍住的。”丹青望着小菲，不禁心疼起她来了。
　　“我也一度以为就这样了。可鬼使神差的，真是鬼使神差！当我在过年后上班的第一天就找到新工作时，就鬼使神差地想都没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他一句，想不想我。”小菲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说，“你知道吗？我问过以后，他居然，居然毫不迟疑地给了我一个字的回答：想！声音还明显地颤抖。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我不敢说话了，就想哭，想痛快淋漓地哭一场。”小菲说着说着，流泪了。
　　“菲菲，你好可怜！”丹青动情地从床那头爬到小菲的身边，紧紧地抱着她，她也哭了。
　　小菲轻轻地扶起她，给她擦了擦眼泪，又给自己擦了擦，笑着说：“傻姑娘，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想好了，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不要结果，只要好好地爱一回，用心地爱一回。如果他不愿意，我永远都不会强迫他放弃他的家庭，我不愿伤害到另一个女人，更不想伤害到无辜的孩子。我已经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我很知足，也很幸福。”
　　丹青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她无法责备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更无法责备一个为爱牺牲自己的女孩，但她的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种深深的担忧。
　　“你知道你爱他什么吗？”丹青还是尝试着探究小菲心底的真实的想法，“或者说，你知道你为什么爱上他吗？”
　　小菲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不确定，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心里特踏实，特安宁；看不见他心里就特想他，特别的那种挠心挠肺的感觉，又痒又痛的感觉。”
　　“那么钱磊呢？他给过你那样的感觉吗？”丹青突然问道。
　　小菲一愣，她没想到丹青在这个时候说出那个人来。她想了一下，然后坚定地一字一顿地说：“没有！”
　　“他后来找过你吗？”
　　“没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干嘛还提他？”小菲有点不高兴。
　　“我们那时候真的认为他是真心爱你的，追你追得那么辛苦。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没过两天他就凭空消失了。我想他肯定是遇到什么天大的难事了。”
　　“管他呢！反正我现在不想提他。”小菲噘着嘴说，“你也不许提他。”
　　“哪我们现在干嘛呢？现在才几点啊，睡觉太早了。”丹青似乎完全酒醒了，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呀！才十点，我们约两个人吃烧烤去，再喝两杯。反正我明天还是休息。你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我们在超市上班的，真的是没日没夜，一个月才有四天休息，还是轮休的。菲菲，今天就算陪我疯一回好不好？”
　　“不好，我想睡觉。”小菲把被子一拽就躺进去了，“我明天还上班呢。再说了，我酒量还不到你的零头，现在还头晕着。”
　　丹青一把掀开小菲的被子，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骂道：“臭丫头，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好姐儿们都半年没在一起疯过了，今天陪我一下怎么了？”
　　小菲没办法，只好乖乖地去换衣服，嘴里嘟哝着：“我只偶尔疯一次，你是常年不懈的疯，逮着机会就疯，真的没人管得了你了？”
　　两人换好了衣服下楼来，商量着约谁。小菲突然想到了赵明，便说要请一个以前的同事来，看丹青来不来电，说不定就成了呢。丹青手一挥，爽快地答应了。小菲就拿起手机拨赵明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赵明含糊不清的声音：“叶子啊，怎么这么晚想起打我电话了？”
　　“赵经理，这里有位美女十分仰慕你，说今晚非要见到你不可，你能大驾光临，以解她的相思之苦吗？”小菲忍着笑，尽量使声音保持正常。
　　“那我十分荣幸地接受邀请，在哪儿呢？”
　　“等一会儿啊，现在你就准备出门，地点我马上发短信给你。”小菲挂了电话，得意地朝丹青笑了笑。
　　两人走到街边的一家烧烤店，丹青说：“要不要把林子也叫来？”
　　“别介，他会骂死我的。”小菲忙说。
　　“切！这么怕他啊？”丹青讥笑道，“那我就再叫一个姐儿们来，我的同事，和我同时休息。”
　　赵明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走路都有点踉跄，一看就是喝了不少的酒了。看到三个女孩，咧开嘴笑道：“叶子，哪位美女仰慕我？介绍一下呗。”
　　“都仰慕你！这位是我的好闺蜜水丹青，这位是她的同事，现在也是好姐儿们，罗娟。”小菲招呼着他坐下，又对着两位女孩介绍道，“这是我以前的同事兼领导赵明，赵经理。”
　　赵明和她们握了握手，又朝四周看了一上，问小菲道：“林总呢？怎么没来？”
　　“哪个林总？不认识。”小菲敲了一下筷子，“不许和他说我们吃宵夜的事。”
　　“哦，明白，不说。”赵明会意地点点头，“怕他揍你。”
　　“他敢！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小菲指着丹青和罗娟说，“我们娘家有人。姐儿们，是吧？”
　　“是！”丹青和罗娟齐声附和，“他要敢欺负我们家菲菲，我们叫他生不如死。”
　　“太狠了！”赵明装着很害怕的样子。
　　“赵经理，今天三位大美女陪你吃宵夜，高兴吗？”丹青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赵明。
　　“高兴得很。”赵明笑呵呵地说。
　　“那怎么表达高兴之情呢？”
　　“多喝点酒呗。”
　　“切！”三个女孩一起敲打着筷子，指着他说，“买单！”
　　“那还用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当然是我买单了。”赵明痛快地说，“老板，上一箱啤酒！”
　　

　　第 9 章

　　九
　　赵明早上迟到了，主动跑到林子的办公室里请罪。林子见他面容有点憔悴，知道他昨晚又喝多了，就数落他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贪杯呢？”
　　“嘿嘿，赶了第二场，被三个女孩子灌多了。”赵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林子坐在沙发上泡茶，示意他坐下来：“瞧你那点儿出息，在女孩面前充好汉死要面子，把持不住了？还是看上谁了？”
　　“还真是让你说着了，林哥，你不知道其中有一个女孩不光人长得漂亮，还特别能喝。我今天早上起来才反应过来，我根本就喝不过她。关键是她还有叶子……”赵明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闭嘴不说了，心里在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之策。
　　“哪个叶子？叶小菲？”林子立刻捕捉到赵明的可疑之处，“跟她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她还有叶子这层关系。”赵明反应很快，硬生生地把话圆了回来，“没错，就是叶小菲，你说巧不巧？她和叶子是同学。我感到亲切呀，就没把持住。”
　　林子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你们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起叶子呢？又怎么知道她们是同学的呢？”
　　“嗨！她问我在哪工作，我就说了我们公司的名字，她说她同学也在这家公司上班啊，我就问她是谁了，就这么简单。”赵明越说越利索，听起来毫无破绽，为了加强效果，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还不知道叶子辞职的事。”
　　林子本来还想问问那个女孩的名字，又怕赵明生疑，所以也就作罢。接下来两人开始讨论工作上的事情，赵明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黑皮笔记本，就上周在全省各地市场巡查的情况以及个人想法向林子进行汇报。
　　小菲在昨晚的烧烤店里只喝了一瓶啤酒，丹青和罗娟都喝了不少，目的是想把赵明灌醉。赵明是被灌醉了，但丹青也与他“同归于尽”了，回到小菲的房子里抱着马桶吐了两回。小菲早上起来后，把昨天下午给林子新买的睡衣和内衣洗了晾好，她还在蒙着头睡觉。小菲知道她今天休息，也不去管她，任由她睡到自然醒，自己照常上班去了。
　　傍晚下班时，小菲给林子打了电话说今天上班事多，有点累了，不想做饭，要他过来一起在外面随便吃点。林子回答说，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马上过来。小菲回到家里，见林子正在厨房忙着呢，便把包一扔，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说：“坏蛋！明明早就翘班回来了，还骗我，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