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应该什么都没看见,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被抓了现行的沃尔利特少校懒洋洋的甩了甩略长的金发,完全没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好像只是和女朋友接吻被家长发现了一样。那张白净的脸上还是挂着浪荡的笑。
“我会将你送交法庭。”
“那些法官还没时间管我的这点小事。更何况你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的父亲会安排好这一切的。”沃尔利特嚣张的上下打量着隆美尔,眼神高高的向上挑着,碧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屑和高傲,尖细的下巴以标准的45°角扬起,盛气凌人。
“沃尔利特少校,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一个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这里不是你摆少爷架子的地方!”隆美尔有限的耐心很快就要被消磨殆尽了。本身他就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这一个星期还算平和的情绪也不过是他的强烈克制的结果。但现在面对这个讨厌的贵族,这种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他简直想把他们统统扔到大西洋里。这些人显赫的身世,不加掩饰的优越感,高人一等的语气都让他感到深深的刺痛。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卑贱的平民,永远不可能了解身为精英的想法。
“说起来,虽然你年龄大了点,但长得还是相当好看的,”沃尔利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隆美尔正处于爆发的边缘,仍在不知死活的继续乱说,“看看这漂亮的蓝眼睛,我估计陆军中仅此一双,我父亲一直对蓝眼睛有特殊的癖好,不如你去乞求他的庇护??????”
“砰”,隆美尔毫不犹疑的一拳打在了沃尔利特的脸上,沃尔利特那白皙的小脸上立刻挂下了两道鼻血,把一张漂亮的脸弄得一片狼狈。沃尔利特清秀的脸蛋立刻扭曲成难看的样子,他狠狠抹了一把鼻子下的鲜血,捏着拳头就想扑上去。
“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在隆美尔握紧了拳头准备在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贵族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隆美尔和沃尔利特同时回头,一个高挑的军官出现在他们背后,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们。
这个军官看起来比隆美尔要大几岁,他的脸长的十分端正,棱角分明,皮肤因为长时间的外出训练晒得有些黑,但恰恰因为这样,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坚毅,一丝强韧。他的下巴上冒着青青的胡子茬,显得男人气十足。他的脸上明显有些疲惫,但是精神很好,眼睛炯炯有神,嘴唇略厚,紧紧地抿成一条线。隆美尔注意到他有一双很宽厚的大手,那上面结着一层老茧,比勋章更能体现他在战争中的功勋。
“将军。”两个人同时敬礼,他们看到了他大衣衣领上的矢车菊和肩上缠绕的三股金银线,没有将星,是一位少将。
“发生了什么事?”那位少将回了个军礼,然后淡淡的发问。他的声音平淡如水,但是却能从中感觉到如果他们敷衍了事,他一定会追究到底。
“将军,隆美尔上校侮辱了我,侮辱了一位贵族。”沃尔利特率先开口,当然还不忘露出自己那被打青了的鼻子和下面干涸的血迹,脸上露出一种被欺辱的表情。
“是吗?上校,你作何解释?”少将转向隆美尔,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将军,沃尔利特少校触犯了第175条,他对我做出的处罚表示不满,并出言不逊,绝非我有意侮辱。”隆美尔并没有惶恐不安,他镇静的看着少将那冰冷冷的眼眸,没有一丝退缩。
少将那蓝灰色的眸子在接触到隆美尔的眼眸时显出一丝惊讶。那双璀璨的蓝色瞳孔像是兰伯特冰川一样闪烁着冷冽和坚定,看那样子如果自己不秉公处理的话,他一定会抗争到底。这个沃尔利特有一点说的没错,这样的眼眸在陆军中的确是仅此一双。
“少校,他说的是事实吗?”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少将垂了垂睫毛,转向沃尔利特,一看到沃尔利特准备开口辩解,他淡淡的又补充了一句,“请用你身为军人的荣誉和你神圣的人格发誓。”
“我??????”好歹也是一名军人,沃尔利特绝不敢轻易拿自己的荣誉说谎,更何况还要加上自己的人格。他顿时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开口。
“回答我,少校,是还是不是?”少将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很容易就能感觉到那里面的冷漠和不屑。
“??????”
“少校!”
“??????是。”
“很好,少校,那么你既触犯了175条,又涉嫌诬陷。”少将清淡的口吻好像一封淡墨写成的判决书,“你知道你会面临着怎样的处罚。”
“是,将军。”
“但是看在沃尔利特将军的份上,我不打算从重处罚你,半个月的禁闭,同时向这位,嗯,上校道歉。”
“是,将军,”沃尔利特涨红了脸,转过身,生硬的对隆美尔说,“我很抱歉,上校,我对我之前的无礼表示诚挚的歉意。”
“上校,你叫什么名字?”看着沃尔利特离开,那位少将转向了明显面带不甘的隆美尔。
“报告将军,我叫埃尔温?隆美尔。”虽然心中对这么轻的处罚表示不满,但隆美尔还是啪的一碰鞋跟,打了个立正。
“很高兴认识你,埃尔温?隆美尔,我是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
*175条指魏玛共和国时期颁布的法律,将同性恋行为视为犯罪行为,纳粹利用该法律迫害了大批同性恋者。
初露锋芒
因为时近傍晚,古德里安礼貌的询问隆美尔是否愿意和他共进晚餐,当得到肯定的回答时,古德里安淡淡的笑了。
“这是我的副官弗雷塔格?冯?洛林豪芬少校。”当走出办公楼时,古德里安微笑着指指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年轻副官,后者立刻抬手行了个军礼。
“不知道您想去哪里?”坐上车时,隆美尔偏了偏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刚刚认识的古德里安,狐疑的神色,不信任的眼神。这些都让他看起来十足的像一只思索中的狐狸。
“去弗兰肯风味餐馆吧,那里的纽伦堡小香肠做得相当好吃。”古德里安自然是看出了隆美尔那狡猾谨慎的像狐狸般的神情,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好笑,大概是因为从没有看过一个大男人露出这种表情吧。
“是,将军。”
弗兰肯风味餐馆是一座不太大的小餐馆。装潢的很有特点。墙壁的下端镶着未经修饰的原木,上面挂着一些简单的风景画,这些风景画虽然不是出自大家之手,但颜色艳丽,笔法疏狂,很有几分粗放的味道。灯光不太亮,桌椅也是木质的,森林风十足。洛林豪芬少校并没有留下来吃饭,而是匆匆回了家,因为他的未婚妻今天赶来看他了。所以只剩下了古德里安和隆美尔面对面坐着,等着小香肠烤好。
“为什么您给那个沃尔利特那么轻的处罚,只是因为他是贵族吗?”刚一落座,隆美尔立刻咄咄逼人的望着古德里安,蓝色的眸子像一把利剑,随时准备刺向对方。
“也是也不是,”古德里安对着那双冒着浓烈怒火的眸子淡淡一笑,“只是不想在代表大会期间惹麻烦而已,毕竟沃尔利特家族还算有些势力,能不得罪他们也好。”
“恐怕您是因为自己是贵族才这么说的吧。”
“如果你注意听我的名字,上校,你会发现这里面没有一个‘冯’字,我并不是贵族。”古德里安的表情依然很淡漠,但眉毛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那您也应该是军人世家出身,像您这样一出生就享有一切的天之骄子自然会对同类人更加姑息。”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上校。”古德里安冷淡的开了口,冰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服从的错觉。隆美尔先是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收起了刻薄的言辞,但显然他还是很不服气。
“这其中的微妙关系你将来进入高层以后就会懂的。”古德里安皱起了眉,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顿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为了改变这个讨厌的话题,他开始仔细看着这个有着漂亮眼睛的上校,努力从他身上找一些话题,好在这并不难办。
“你参加过一战。”古德里安一眼就看见了隆美尔领口的蓝色马克斯,这是当年德意志帝国最高的荣誉。
“是的,将军。”
“你那时候是?”
“是上尉,将军。”
“是吗?那可真巧,我那时也是上尉。不过从没有获得过蓝色马克斯,你这枚马克斯是什么时候获得的?”
“是1917年底,突破科罗弗拉防线,攻克蒙特山并占领隆格诺恩镇的奖励。”隆美尔自豪的挺了挺胸,蓝灰色的勋章和他那璀璨的蓝色眼眸相得益彰,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蓝的光彩。
古德里安突然有一丝上不来气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只有在上一次的战争中才感觉过这样的完全由本能做主的冲动。但是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冲动,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这真是糟糕,就好像自己在指挥一支部队,但却始终不知道到达的地点,只能在附近漫无目的的徘徊,简直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