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了。
“抱歉,是我记错了。”
短暂的空白过后,郑飞鸾笑着附和道。
身旁有Alpha陪着,何岸的底气足了不少。他清一清嗓子,对那挑事的夫妇说:“我们西北角还有一间房空着,挺安静的,保证听不到噪声。价格比您现在住的这间稍微贵一些,不过请放心,我们不收差价。两位要是实在嫌吵,就请换到那边住吧。”
人往往是欺软怕硬的动物,落单的Omega好欺负,半路冒出来一个自己都不敢惹的Alpha对他毕恭毕敬,那就连白眼都没胆子翻了。
大妈怂得极快,全额退款不谈了,免费换房的优惠也不要了,只求郑飞鸾下一秒就从眼前消失,唾沫星子一顿横扫,语速快如机关枪:“换什么换,麻烦!忍一晚就忍一晚,大不了明天不住了!”
说完当面把门一摔。
伴着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客栈终于清静了。
唉。
总算过了一关。
闹剧结束,困意随之涌来,何岸忍不住伸了个幅度很小的懒腰,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酸疼的眼角。他想向郑飞鸾道一声谢,一扭头,就见郑飞鸾面容凝肃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何岸问。
“你大半夜穿一件睡衣就出来了?”郑飞鸾疾言厉色。
“啊?”
何岸低头一瞧,自己果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风吹得急了,衣袖和裤管都在空荡荡地晃。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
刚才他在床上睡得正熟,迷迷糊糊被程修叫了出来,走路都是晕的,哪儿有空顾得上捂严实。出来好一会儿了,心思全在和大妈较劲上,还没觉得多冷,被郑飞鸾这么冷不丁一提醒,效果立竿见影,当即浑身冒寒气,鼻子发痒——
“阿嚏!!!”
打了个地动山摇的喷嚏。
“我……”
何岸没来得及转过脸,于是郑飞鸾的衣襟和领口一下子全遭了殃。何岸特别不好意思,赶忙捂住鼻子,低下头,眼神却斜斜地往上瞟,想看清楚遭殃面积有多大。
“行了,到我房里避一避吧。”
郑飞鸾哭笑不得,眼看庭院里霜重露湿,风又吹得急了,便大步走向自己房间,推开门等在那里:“快,外面冷。”
“好。”
何岸吸了吸鼻子,捂紧衣领,一溜小跑进屋去了。
郑飞鸾又用力一敲门框:“程修!”
“啊……啊?哎!”
程修从刚才郑飞鸾说第一句话起就自动切换成了影子状态,贴纸一样贴在何岸旁边,存在感为零。现在被迫显形,只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跑了过去。
脚刚跨过门槛,“哐啷”一声,房门在背后关得严严实实,将寒风挡在了屋外。
第四十七章
水壶咕噜咕噜发出闷响,壶嘴喷出一团白汽,紧接着“啪嗒”跳了电。
郑飞鸾摆好茶杯,浇上滚水,沏了两杯客栈赠送的大麦茶,汤色暖黄,闻着有一股踏实的焙煎泥土香。何岸捧起一杯,缓缓喝了一小口,热茶暖过胃脘,四肢百骸解冻似的活络起来。
程修也冷得慌,立马端了另外一杯,还没等喝,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骂:“离职一年,连客房经理都不如了是吧?问题不解决,先想着跟客人吵架?”
程修手一抖,泼掉了半杯茶,捂着烫红的指尖直吹气。
何岸连忙跑去卫生间绞了一条湿毛巾,回来一边替程修冷敷,一边对郑飞鸾说:“是我不专业,你别训他。”
郑飞鸾:“他在久盛干了四年,你没有。我不会拿专业性苛求你,但像他这样受过职业训练还在基础操作上犯错的,活该被骂。”
纵然有何岸护着程修,郑飞鸾的语气也一点没软。
程修不服气了,揉着湿毛巾念叨:“我们小本生意,自负盈亏,又不像星级酒店,换个房跟玩儿似的。这样谁闹得欢就哄谁,不等于告诉别人我们是只软柿子吗?万一以后传开了,再有学样的……”
“那就把漏洞堵死,别给人钻空子的机会。”郑飞鸾打断了他,“星级酒店有品牌价值护着,多一个负面评价不至于影响忠诚度,你有吗?每个负面评价平均会造成多少潜在损失,你算过吗?”
“……没有。”
程修迅速蔫了。
郑飞鸾双手撑着桌子,俯下身,沉声说道:“客栈和酒店不一样。酒店有高容错率,对应低自由度,它复杂、庞大、标准化。客栈恰恰相反,低容错率,对应高自由度——但自由度不会白给你,如果你连最简单的利弊权衡都做不好,墨守成规,或者意气用事,那么任何客栈交到你手里都只有一个结局:倒闭。”
“……”
离职了还能歪打正着挨一顿训,程修有种梦回久盛的错觉,顿时更蔫了。
何岸坐在旁边,暗中用手肘推了推他,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仰头看向郑飞鸾,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他这时的模样就像个懂事的优等生,瞳仁明亮,炯炯有神,头发活泼地翘着小卷,整个人被茶水焐热了,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活力。
郑飞鸾纵有再大的火气也撑不住何岸一句夸,怒意立马散光了。
他下意识扯了扯领口,却发觉没系领带,只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以作掩饰。然后他站直身体,双手插兜,背过身去慢悠悠转了一圈。转的过程中实在忍不住窃喜,绷不紧一张严肃脸,只好佯作宽容,放过了程修。
不过,有一个人他不能放过。
“戴逍呢?他一个Alpha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出面?”
郑飞鸾转回来,伸手敲了敲桌子。
何岸赶忙替戴逍解释:“不是他不出面,是我不让他来。酒吧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和程修搬来前就有,算是顽疾,总也解决不了。上午戴逍刚去交涉过一回,没什么进展,还受了气。我看他的情绪不太稳定,怕过来了会出事,就先让他在屋里待着了。”
“……其实还上了锁。”
程修补充了半句,伸出一根手指,转了转银亮的小钥匙。
郑飞鸾哑然。
在你们客栈,Alpha还真是一点人权也没有啊。
他倚着桌子思考了片刻,抽出一把椅子坐下:“那说说吧,怎么个‘没进展’法?是酒吧老板态度强硬,不肯交流,还是官商勾结,投诉无门?”
“都、都有。”
见他把最重要的两条同时说对了,何岸有些讶异。
郑飞鸾笑了:“想想也是。”
何岸迫切地想得到一点帮助,便把青果客栈与对街酒吧的恩怨都告诉了郑飞鸾。
对街酒吧有个相当霸气的名字,叫“嚣”,风格粗野,专玩乡村死亡摇滚,什么响亮唱什么,与落昙镇的小清新气质八字不合。每天半夜,他家都要雷打不动地开一场派对,嘶吼派歌手彻夜驻唱,激情MC梗着脖子喊麦,一直喊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人歇了,鸡跟上,无缝衔接,这才算尽兴。噪音辐射沿河三家客栈,家家不堪其扰。
麻烦的是,酒吧是一家本地旺族开的,还是Alpha三兄弟。
他们同气连枝,几十年来犹如一窝螃蟹横行乡里,见谁都挥钳,加上几代积累的裙带姻亲,甭管去哪儿投诉都绕不开他家亲眷。总之在落昙镇,谁也动不了他们。
“他们动不了,你们总能动吧?”郑飞鸾问,“为什么不索性搬客栈?”
程修举手:“因为戴逍租这儿租了十年。”
“还剩几年?”
“八年半。”
郑飞鸾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何岸见他沉默,意识到问题大概不容易解决,就试探地问:“真的没办法了吗?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换成我,我会立刻支付违约金止损,然后用九成九的精力重新选址、重新开始。
郑飞鸾在心里回答。
每一家草率选址的客栈都是一颗种进池塘的仙人掌,迟早死路一条,且不以服务质量、风格特色、定价策略为转移,与其慢性自杀,还不如放弃沉没成本。然而从青果客栈的现状来看,连维持运转都不太容易,哪儿还有闲钱支付违约金?就算付得出,也凑不够更高额的启动资金。
他倒是有钱,偏偏何岸一分也不愿拿。
郑飞鸾思来想去,起身道:“这样吧,我去帮你们谈。”
“我们已经谈了很多次了,可他们那边……”何岸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没用的。”
“所以我来帮你们谈。”
郑飞鸾笑了笑,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失败。他再一次撑着桌子俯下身,注视着何岸,微笑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你的诉求是什么?”
“嗯……让他们晚上不要吵?”
何岸想了想,回答道。
“可以。”郑飞鸾点头,“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会给你一个好消息的。”
他做事雷厉风行,说完这句话就抄起外套出了门。
“……完了,这回人情欠大了。”
程修趴在桌上,脸贴茶杯,嘴里叼着一根茶包线,表情喜忧参半。
何岸说:“也不一定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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