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星 (余弦函数)

第28章 . 现在：音乐节

临时安排行程有些赶。但幸运的是附近城市正好在周六有一场从下午持续到晚上的草地露天音乐节，电影、摄影展、签售会、创意市集，囊括了很多活动元素，能把许明昭和卫宇停留的时间，正好填满。

卫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身边因为早起而一直点着头昏昏欲睡的许明昭。做直播作息昼夜颠倒。虽然近一周没播，但生物钟很难改变。一大早就起床，许明昭应该很累。

他伸手把许明昭的头揽到了肩上。许明昭迷迷糊糊地往他身上靠了过来。

窗外天色并不好，浓淡相间的灰色层云挡住了原有的蓝色天空。他查了查天气预报，今天中午开始，降水概率变得很高，心里多了一层忧虑，不知道音乐节会不会因为天降大雨而取消，他不想许明昭期待的心情落空，翻了翻官博，在活动介绍里看到一行灰色小字，表示雨天音乐节也将如期举行，才放下心来。

他又确认了一遍天气，目的地城市很近，气温却比想象中的低，加上下雨的潮湿，体感温度一定更冷。

可因为昨天的心血来潮，根本没时间做周全的准备，他和许明昭各只穿了一件薄衬衫。

与其说是没时间做准备，不如说是许明昭提出要和他出去玩这件事冲昏了他的头脑。

希望一切顺利。

窗外飞驰而过的绿色和没有任何变晴征兆的天很快让卫宇打起了哈欠。

他和许明昭一起睡着了。

天气没有出乎卫宇的意料。

他提着行李包走出车站，瞬间感受到了空气里的潮湿和透进衣服的幽幽凉意。

“冷吗？”他偏头问许明昭，撑起刚才路过便利店买的长柄伞。

“还好。”许明昭走到伞下，靠到他身边。

雨滴落到伞上。

咚。

咚咚。

咚。

两人打车去举办音乐节的度假区，出酒店前雨奇迹般地停了。

临近度假区便可看到大片的草皮中间坐落着许多现代美式风格的红砖别墅式建筑。出发前一晚，卫宇查了查这个度假区酒店的价格，超出了他们的预算。后来卫宇忙着整理行李，许明昭订了一家离车站不过十分钟车程、价格也很合适的酒店。

在来度假区之前，他们去酒店放了行李。

刷卡进门之后卫宇有些懵，房间中央一张硕大的圆床。

许明昭订的，是大床房。

应该是只剩这一间才订的，除了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了。

“你们在哪下啊？”出租车司机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

停的地方正好是游客服务中心。

“就这吧，师傅。”

购票页面的地图上没有标注草地的具体位置，度假区很大，询问后才知道音乐节那片大草地离两人所处的地点大概还有两公里的距离。

游客服务中心门口的共享单车稀稀落落。

“有点远，骑个车？”卫宇晃了晃手机。

“走走吧。”许明昭望向刚才热心的年轻志愿者为他们指的路，沿途种满了香樟。

空气里混着雨后特有的青草味，去程人不多，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

在他们经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人行道时，卫宇牵起了许明昭的手。

“你知道在陌生的城市短途旅行意味着什么吗？”

“这范围这么大，怎么说啊。”许明昭不明所以。

“意味着，我们可以不顾他人的眼光肆意地牵手和拥抱，甚至是亲吻。”卫宇坚定地说，“因为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无论被别人怎么以为，都没关系。”

许明昭的手似乎确实是握紧了些。

算是回应。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大片毫无房屋遮掩的草皮映入眼帘，远处隐约有中央舞台的灯光和歌声。

天还没暗，根据节目单，正是第二支乐队的表演时间，可往回走的人很多，卫宇牵着许明昭去取票检票，反倒像是不合群的逆流。

检完票后又走了一段路，卫宇才明白人群撤退的原因是什么。

说是撤退毫不为过。

经过长达三四个小时的降雨，草地储水后被来往的人群大量踩踏，已经看不出任何生机。

音乐节活动区这片草地变成了一块泥滩，与视野内周边的嫩绿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不少人在行路与泥滩的交界处站着，远远遥望着舞台，形成一道结界。

有人提着鞋，光脚从泥滩里走出，有人带着“大不了报废一双鞋”的觉悟直接踏了进去，步履蹒跚地走向舞台前的观众区。

离开的人多数狼狈，更有人摔得惨烈，全身是泥。

不过都带着笑。

“怎么办？”卫宇朝许明昭笑笑，这情况在他的意料之外。

“来都来了，不玩一番？”许明昭挺开心。

“当然要。”行，许明昭开心就行。

两人挽起了裤脚，拨开人群往里走去。

泥地里用木板铺出了一条路，通往活动的市集，几个白色顶棚的寄卖摊。

木板路靠近舞台的一侧依旧站着一排人墙，能过人的通道很窄，加上积水，滑倒的可能性很大，遇上对面来人，避让更要小心。

卫宇和许明昭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走着，每个摊位的支架边有细石加固，所以从木板路上下来之后走起来稍微容易一些。

“想去观众区吗？还是就在这看？”站得位置离舞台也算近了。

“去观众区吧。在这一点氛围都没有。”

卫宇环视了一圈，有人脚上随意系着塑料袋，有人穿着一次性的靴式防水鞋套。

有摊位在卖鞋套，卫宇买了两对，拿了两只给许明昭。

虽然足够小心，但卫宇穿好鞋套后手上仍沾到了鞋底的泥，他大力地搓着手，想趁泥被风干前搓干净。

旁边的许明昭正拿着鞋套以诡异的姿势弯着腰，又被人群挤到了细石地最边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帮你穿，你站好，扶着我的肩。”卫宇走到许明昭边上，拿过鞋套，蹲了下来，“抬左脚。好了。右脚。”

这个动作，好像过于亲密了点。

他站起来，依旧大力地揉搓着手，仿佛要把一层皮给搓下来。

“免得你摔倒，也脏。”

许明昭把嘴伸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话。

“我知道啊，因为你宠我嘛。”

许明昭拉过卫宇搓得和脸一样红的手，两人向观众区走去。

穿了鞋套有了底气，却还是不能步履生风。泥地的吸力比想象中的大很多，一踩一抬都很吃力，为了防止泥土四处飞溅，只能轻轻抬脚。

但两人牵手从人群中闯荡而出的感觉，很爽。

他带卫宇挤进了一个视角不错的位置，正对舞台中央，不过这位置之所以被空出来，是因为有一块泥洼。

他勉强站在积水边缘。

“你就站在这，我站你后面这排看。这个鞋套防水防不了多久。”

舞台上的摇滚乐队有些嗨，为了不让声音被音乐盖过，卫宇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那我和你一起站后面。”

“就站这吧，不是说有想看的乐队吗？”

“听歌就好了。”

“后面这排也只能站下一个人了。再往后走很麻烦，我就站你后面，行吗？”

“那手要牵着——”许明昭声嘶力竭地喊。

“好，牵着！”

台上，鼓手正在进行激昂的solo，鼓声回荡在天际。

许明昭的手一直伸向右后方。两支乐队演奏完毕，观众区有不少粉丝离场，经过卫宇时总会被他们相牵的手拦住。

卫宇想暂时松开一会儿，但许明昭执拗地用力，不肯放。

于是他只好上前缩短了他的和许明昭之间的空隙，腾出原来站的位置给经过的人，再退回原位。

“卫宇，过来。”许明昭突然回过头。

“怎么了？”卫宇走到许明昭身后，手被猛地拉了一把，放在了许明昭的腰间。

“等会儿还会有人走的，靠近一点就不用总让。站不稳就靠着我。”

他贴在许明昭身上，从背后抱住许明昭，脸靠在许明昭的肩膀上，看向前方。

“看得见舞台吗？”

“嗯，看得见。”

却一点也不重要了。

许明昭今天，一点也不抗拒和他亲近，甚至，十分主动。

在陌生城市的原因吗？音乐节气氛的助推吗？

不重要啊，一点都不重要。

将近七点又开始下雨。

出门前因为天放晴加上觉得手上拿伞不方便，卫宇把车站买的伞留在了酒店。

还好雨势并不大。

绵绵细雨，落在身上毫无感觉，头发和衣服也不会湿。

但许明昭，太容易生病了。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两件雨衣来。”

“不要，淋着吧。”许明昭抓住了他放开的手。

“不行。万一你感冒或者发烧了，我……”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没法再照顾你了。

“不会的。你抱着我，挺暖和的。”

“别让我……为难，我特别特别特别快就回来，行吗？”

“再听一会儿就行，这个乐队结束了，我们就走，去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