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胡三,没人知道他会去参加这种比赛,连他爸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告诉了温橙。
然而温橙根本没听过:“跑野?是什么?”
应阎宇成功转移了话题,心里狠狠松了口气,仔细解释道:“就是把一群人放到荒山上,抽签,走不同的路线,沿路收集五面旗帜,再下山,谁第一个到,谁就赢,赢了有钱。”
他挑着能说的说。
其实这比赛是不能摆上明面的。
没有监控、没有规则。
有些人为了赢比赛,甚至会在找不齐旗帜的情况下堵人,抢了对方的路线签和五面旗。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见过死人了。
“你很缺钱么?”温橙问。
应阎宇原以为他会问跟跑野有关的事,闻言呆了一下,点头:“缺。”
温橙斜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去打工不行?”
应阎宇摇头:“我得做些刺激的事。”
他说的是要做,而不是喜欢做,像是被迫一般。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温橙不想多管闲事,但他一想着小孩乱来的性格,嘴皮有些不听使唤。
应阎宇又看了他几眼,特别有神的大眼睛弯了弯,孩子气地笑了:“没事,我挺好的。”
温橙见他不说,又转身准备走,可转到一半,他想起个事儿,回头问:“你刚才脸怎么红了?”
“......”应阎宇顿了一秒,“没有啊。”
温橙看着他,一动不动:“红了。”
应阎宇继续摇头:“真没有,走吧,回去吃......”
“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温橙没开玩笑,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到了......但转而一想,这小子前天还在花钱买姑娘呢,便尴尬地笑了笑,“开玩笑的。”
应阎宇见他转过身,用一口真气压下的热血往上猛冲,又闹了个大红脸。
他习惯性地抓了抓左后肩,心里发慌。
他是得好好准备比赛了,少胡思乱想,免得给人添麻烦。
“是不是下雨了?”温橙刚往天上一看,一滴雨就砸进了他眼里,还特大,酸得他有些懵。
“咋了?”应阎宇一出声,那雨就像声控的,唰一声倒了下来,顷刻间就把地面淋湿了。
“我操?”应阎宇见温橙不动,拉他一把,“快走!”
“等等,我眼睛进东西了!”温橙喊道。
“什么东西?我看看!”应阎宇过去,拿开他的手,撑开眼皮仔细看了看,“没有啊!”
“废话!雨你能看见么!”温橙打开他,捂着眼睛缓了缓。
应阎宇干脆脱下T恤,盖在了他头上,然后拉着往家里跑。
“你给我盖什么!我又不是姑娘!”温橙扯下头上的衣服,一抬头就看到了小孩背上的疤。
一大块,像溅在纸上的水,四散而开的。
“走啊!”应阎宇回头见他把衣服扯了,又给盖上去,“淋了头要感冒!”
“你不感冒?”温橙问。
“我结实啊!”应阎宇指了指自己肚子上的六块腹肌。
温橙就沉默了,因为他没有。
两人跑回家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
曾阿婆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骂他们,不知道早些回来,然后又催他们去洗澡,自己则去煮姜汤。
“你先穿着我的。”温橙拿了两套居家休闲服,顺带一条新内裤。
应阎宇犹豫了一下。
“没关系,不嫌弃。”温橙又没有洁癖。
“不是,我是想说,我穿不下吧?”应阎宇笑了笑。
“放屁!”温橙额角爆了根青筋,“你要不是有那点肌肉,就是根瘦杆子!”
“那我好歹要高几厘米,也长几厘......嗷!!”
温橙黑着脸下楼,借用了阿婆的浴室。
他觉得应阎宇有点怪,刚刚那句话不像他会说的,而且笑得太勉强,嘴角都还绷着。
这是闹哪出?
他洗澡出来时,应阎宇已经乖乖坐一楼客厅里喝汤了,这会儿见了他,又挺正常的。
“叔,我比赛赢了钱就给你。”应阎宇捧着碗,每喝一口就皱一次眉。
“你给我做什么?”温橙也开始喝。
“就三七的钱,还有衣服,饭钱什么的。”应阎宇说。
“不用,我不要,你也别去比了。”温橙起身去开了电视,帮曾阿婆找出了《还珠格格》。
应阎宇一直没再吱声。
他很享受这种时候。
家里。
屋外是大雨,屋内有电视声,老年人的笑声,甚至是风扇摆动的杂音。
“困了就睡客房。”
以及不耐烦又带着点关心的语调。
☆、NO.7
当晚又是一场狂风骤雨。
应阎宇没有留宿,借了个塑料口袋套头,直接冲了回去。
温橙则等到阿婆睡下,才走上二楼,电闪雷鸣中,他屋里的灯又亮了一夜。
在这之后。
应阎宇突然人间蒸发般,消失了两个星期。
八月十号的中午。
温橙照常回家吃饭,然后出门上班。
只是在推开铁门的前一刻,他被叫住了。
“橙橙。”曾阿婆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温橙提着药箱,正准备去美容院给人换药,闻声回头问她:“怎么了阿婆?”
曾阿婆捏着手机,摩挲着手背上苍老堆叠的皮肉:“小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温橙一愣:“怎么会?”
曾阿婆紧张道:“我这几天给他打电话,都没人接!”
温橙没有小屁孩的手机号,也没想过要联系对方,于他而言,他们不会有太多交集,也算不上朋友。
但他还是问了句:“是没有接,还是关机?”
“打通了的!就是没人接!”曾阿婆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你说一两次就算了,他回回都不接,要不你陪我过去看看吧?”
温橙放下药箱,点了个头,再怎么说应阎宇也是人高马大一汉子,要是真有事儿,阿婆也应付不来。
打定主意,两人出门绕了半圈,推开了屋后的铁门。
竟然没有锁。
温橙第一次来这里,为免待会儿突然蹦出个人,他先扭头打量了一圈......然后眉头就皱下了。
荒芜破败的小院和他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丝毫烟火气,如同墓地,冰冷阴森。
“哦哟!”曾阿婆拉开内门时,摇下一串未干的水珠。
温橙眼疾手快地帮她挡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一个问题。
应阎宇不在这里。
昨天傍晚雨就停了,如果有人进出,不该是这种情况。
“上楼看看吧。”温橙走到楼梯口,又瞥了眼一楼的厨房,全是蜘蛛网,根本没人用。
“那好。”曾阿婆跟在他身后。
二楼的情况要比一楼好些,至少厨房里还放着两个没洗的碗。
温橙仔细研究了一番,是水煮牛肉的汤面,天气热,已经生霉了。
这时曾阿婆在屋内喊了声:“人没在!”
温橙开始觉得不妙。
他进了客厅,本想去找阿婆,却被日历上的一个红圈勾住了脚步,圈着八月二号。
八月二号?
比赛,跑野。
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从四面八方蹿进脚底,扼上喉咙。
“橙橙,我们要不要报.警?”曾阿婆出来,也是一脸凝重。
温橙想了想,摇头道:“先别。”
要是小孩真去参加了那种非.法比赛,报.警可能更糟。
“我先去一趟药房,问问人再说。”
曾阿婆面上的焦灼逐一沉淀:“今晚还没消息,我就报.警。”
温橙“恩”了声,又倏地想起:“他家......”
“他家不管他,不然来我这里做什么?”阿婆打断道。
温橙没再吭声,回去拿了药箱就往药房走。
沃德玛还是老样子。
秦晖正在给人把脉,一边把,一边百度。
“呃,舌苔发白,舌缘呈锯齿状,湿气停滞......”
病人认真听着,忍不住问了句:“大夫,这跟痛经有关系吗?”
秦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了,你想啊,这水流不出去,全留在身体里,多了不得发冷?冷了就不通,不通则痛!”
病人恍然大悟,拿了药方去抓药。
秦晖靠回椅背上,刚要舒气,就瞅见了脸色发黑的温橙。
他老实巴交地端坐道:“温大夫,咋的了这是?”
温橙没搭理他,先去检查了药方。
没有大问题。
但肯定不能辨证论治,医不好人,也吃不坏人,应付了事,这就是秦晖的行医准则。
温橙几次想要警告他,可话到嘴边,又凝固了。
他毕业后,辗转去过两家三甲医院,最后都因为对前辈“指手画脚”,而被辞退。
而他家那阵子又负债累累,丢了工作不说,还被人打破了头。
原本暴躁的脾性被狠狠磨了两刀。
“温大夫?”秦晖见他表情不对,略带迟疑地出声询问。
温橙用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压下烦闷,先处理要紧事:“那天和应阎宇一起来看病那人,你认识。”
“啊。”秦晖点头。
“有他电话吗?”温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