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应阎宇略带颤抖的一句话:“妈,你怎么来了?”
温橙看着眼前的女人,阴郁而典雅,像只折翅的天鹅,正在沼泽里徘徊。
她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瞪着应阎宇,直接无视了阿婆,又刮了眼温橙,冷声道:“跟我过来。”
温橙下意识地跟了两步,却被小孩制止了,他脸上全是冷汗:“没,没事,我很快回来,你们在屋里,别出来。”
那你别摆出一副要死了的表情啊!
啧。
温橙烦躁地踱了两步。
“偷偷去。”曾阿婆说。
温橙愣了两秒:“啊?”
“哎,”曾阿婆打了下他的背,“你这孩子,这么实在呢?叫你不去就不去?你们谁听谁的话?”
对。
温橙想,我怎么变老实了?!
他清了清嗓子,当着阿婆的面,从内门出去,正要拐下楼梯,就听见女人压抑而疯狂的低吼。
“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们接吻的时候被人拍了?网上传得到处都是!”
“你能给我留点脸么?你能么?
“你就是要死要活的必须跟男人过,那也不能找个这么大的!他老了,你当他儿子给他送终么!”
温橙:“......”挺有道理的。
然而,应阎宇吼得比他妈还大声,全小区都能听见那种:“当儿子怎么了!给他当孙子我都乐意——”
啪!
一巴掌扇脸上了。
温橙的心脏也跟着响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处理,再怎么说,那也是小屁孩的妈妈。
恩......温橙走下楼梯,在应阎宇慌张无措的注视下,揽过狗头,用他标准性的怒笑对着女人。
心里却不合时宜的想。
老子都只打过屁股,你怎么就舍得打脸了?
“不好意思,我孙子身上还有伤,我先带回去了。”温橙说。
“......”女人一哽,指尖发抖地指着温橙,西斯底里道:“你个变态,喜欢小孩子,我要报警!!跟我回去!应阎宇!!”
“回屁回,”温橙把不停发颤的小孩推到身后,“你当他是你掉下来的烂肉吗?说丢就丢,说要就要?”
温橙在女人尖叫前,一巴掌拍在了墙上:“我告诉你,你不要,有的是人要,离他远点,没见过你这么当妈的。”
还不如我这个假爸爸,哦,现在是爷爷了。
应阎宇浑浑噩噩被温橙拖了回去,屁股刚挨上沙发又猛地弹起!
“干嘛!老实待着......”温橙还没说完就被两条铁臂死死箍住了。
“温爸爸,我好......”应阎宇想说爱,又觉得太随便了,“好喜欢你啊,我要死了。”
“什么就死不死的,你动作小点,伤口刚好。”温橙嘱咐到一半,看向阿婆。
曾阿婆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女人交给她处理,便转身下去了。
☆、NO.19
由于小别墅靠山而居,天然幽凉,也就没空调什么事儿了。
家里唯一的落地扇又上了些年头,摆动间,嘚嘚直响。
而应阎宇就着这种频率,还在后怕般打颤。
温橙便由他抱着,尽管耐性早磨没了,又被捂出一身的汗,他也没急着动。
很奇怪。
小孩对那女人的恐惧,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不像母亲,更像来追债的女鬼。
温橙突然有点想抽烟,莫名升起的烟瘾让他更加烦闷。
“我没事了。”应阎宇缓过劲后,立马松了手,他在裤边擦擦手心,挺不好意思的。
温橙看了他一会儿,确认真的没事后,连忙喝了口茶,压下烟瘾。
他抿着清甘的荞麦,一句话在嘴里琢磨了四五遍才说出口:“你那朋友借钱做什么?”
“啊?”应阎宇原以为他会问他家里的事,刚想好说辞,就被问蒙了。
温橙斜了他一眼:“脑子进风了?问你借钱给他做什么?”
“哦,”应阎宇先点了个头,然后又有些憋,他瞅着温橙,有气无力道:“他妈妈病了,缺钱。”
温橙继续喝茶:“这样啊。”
他想了会儿,抬头欲说,却发现小孩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
“干嘛?”
应阎宇坐上沙发,没什么精神地摇头。
“啧,说话!”温橙褥了把狗头。
“哦,没什么,”应阎宇抚了抚心口,一板一眼地说:“就是有点酸。”
“......你酸个什么劲儿?”温橙问。
“或许是因为,我刚给自己的初恋对象壮丽表白,结果下一秒初恋对象就关心我兄弟去了,对我不闻不问......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我是个大度的男人......你问问就差不多了,别太关心了,我......”
温橙把后面的话自动屏蔽了。
不过“乐意当孙子”这种表白,壮不壮丽他不知道,倒是挺壮烈的。
等等,这是个表白啊?
嘶......
温橙又灌了两口茶,等小孩在一边念叨完后,赶紧插了句:“我去看看吧。”
“什么?”应阎宇倏地卡碟了。
“啧,我说去看看我能治不?”温橙放下杯子,“你知道是什么病吗?”
应阎宇不大确定:“头疼吧,以前就听王朋提过,老毛病了。”
他时刻都留意着温橙。
所以在“头疼”二字出口后,他明显察觉到对方骤变的神情。
就像他上次发现十字伤疤时,从对方眼中迸发出的极致防备。
“头疼吗?”温橙讷讷重复。
“橙橙。”应阎宇突然叫他,不再是方才那种轻松玩笑,而是认真的,低磁的,沉稳如磐石。
他想着纸条上的那些内容,话里有话道:“我陪着你。”
他顿了下:“陪你去看,王鹏家离这儿不远。”
屋里的破风扇还在尽职尽责地发出噪音。
忽远忽近的凉风撩起应阎宇的额发,揭开藏匿其中的深邃眉眼。
温橙“恩”了声,拿起空茶杯,喝了口空气,借此挡住表情。
他忽然意识到,小孩在他面前再乖,甚至是幼稚,那也已经十八了。
十八说明什么。
他都敢吼着要当他孙子了。
☆、NO.20
十来分钟后,曾阿婆回来了,她见小孩老往她身后瞧,便笑着摆手道:“被我赶回去了。”
应阎宇听了,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脸色一白,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门外发呆。
曾阿婆见状,似有若无地叹了声气,从木柜里取出卷儿烟,冲温橙招手。
温橙跟了出去。
“橙橙,帮阿婆拿盒火柴吧。”曾阿婆坐到院内的摇椅上,略显疲态。
温橙应声,去了趟厨房。
他再出来的时候,就见阿婆在笑他:“哪有你这样当医生的,也不劝我戒了?”
温橙划响火柴,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单薄的嘴唇勾出一个笑。
“我的第一堂《中医基础》课,是个老教授带的,他自个儿就是老烟枪,上台就问我们,是鲜肉保存的久,还是腊肉?”
“肯定是腊肉啊。”同学们回答。
老教授就说:“对,是一个理,我这烟熏的黑肺,也要经用些。”
曾阿婆听完,回味了两遍,才笑开了怀:“这不胡说八道吗!”
温橙也说:“那可不,后来还被学生投诉了。”
曾阿婆又笑了两声,吐烟道:“不过那会儿劝我戒烟的人,现在都死了,还没我命硬。”
这分明是句调侃。
温橙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唏嘘和怀念。
“这人啊,该死的时候喝水也能呛死,不该死的,跳楼都没事儿。”曾阿婆信命,她活这辈子,除了要对得起良心和责任外,就讲究痛快。
“橙橙,”阿婆侧眼扫过正走来的应阎宇,吞云吐雾间,轻声嘱咐:“那女人会来找你麻烦,最近要小心。”
“恩,”温橙毫不意外,倒也没担心自己,就连声说:“别让小孩知道,免得他瞎操心。”
曾阿婆夹烟的手一顿,随即掩嘴笑个不停,挥手道:“别站这儿了,快去做饭吧!”
有这么好笑?
温橙还以为阿婆在想那腊肉的事儿,也没多问,屁股后面跟着只“小蝌蚪”就去山上摘菜了。
走到山腰,他还是觉得不对。
于是又把那事儿给应阎宇讲了一遍。
“......你真的不是高考分数太低,被骗去做传.销了么?”小孩问。
温橙一巴掌扇他胳膊上:“说个屁!我要去传.销了,你还能见着我?”
“能啊,我闻着味儿就能找到你。”应阎宇笑出八颗大白牙。
“那你闻闻,这哪里有新鲜的南瓜,我给你煮......”温橙转身,随手一指,却没想到正巧对准了一个人?
这会儿太阳正烈,山上除了他们,就只剩前面那人了。
炙热的光线照亮他的银框眼镜,有些刺眼。
温橙举着的手,忘了放下。
“橙橙,你别指了,不礼貌。”应阎宇握住他的食指,往下拉。
而十米之外的那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夸张地重复:“橙橙?!”
“......橙橙是你叫的吗?”应阎宇蓦地沉下脸,语气里都带着凶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