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应阎宇瞪着那抹背影走出视线,一次都没有回头看他。
幸好没有。
他用指尖划过口袋里的票,笑出呼出一口气,然后又猛然止住。
等等。
他往裤子后面一摸。
小树枝呢!!
半个小时后。
一辆夏利摩托停在了半山腰。
应阎宇接着电话,黑脸走来。
黎苟把车一靠,挺怂的:“应哥。”
“恩。”应阎宇没什么表情。
“呃,你骑还是我骑?”黎苟听说他不爱坐后面,便递出钥匙。
应阎宇没接,他伤口都快疼烂了,站着都费劲。
他跨上后座,动了动眼:“走。”
黎苟连忙点头,刚一上去,就闻到了血味,手上一滑,差点把车开飞。
应阎宇长长的“嘶”了声。
黎苟立马绷直了背,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他家是开杀猪场的,他从小就对血味发憷,特敏感。
他猜应阎宇是受伤了。
“走。”应阎宇的声音低了些。
黎苟张嘴想问,最后却只是“啊”了声,颤颤巍巍地把车开走了。
从这里到时代广场要二十多分钟。
应阎宇按住胸口,看着从指缝间浸出的血水,扯下黎苟绑在后座的外套,随意一穿,把拉链扯到最高。
“到了。”黎苟把车拐进广场后的停车区。
稀稀拉拉的橙色路灯下,已经坐满了人。
一群黄衣,一片蓝帽,泾渭分明。
摩托沿路进去,喧哗骤然沉淀。
“狗子!应哥!”胡三原本蹲在石墩上,见了他们就起身招呼。
应阎宇却没看他,而是先发现了他身后的警察。
那人换了身美团的制服,混在胡三身侧。
“搞什么?”应阎宇下车,抬腿收胯再迈步,一套动作帅气利索,行云流水。
黎苟却看得提心吊胆。
“甭担心,这人不管事儿。”胡三心大道。
应阎宇可不这么认为。
他问胡三:“这次惹了什么茬?”
胡三摸摸鼻子:“前阵子有人要查温大夫,我瞧你对他挺上心的,就顺便接了一单,结果半道被人截胡了。”
应阎宇想了想:“东西在那盒麻辣烫里?”
胡三点头:“我拿了。”
他们买卖信息,都用外卖交易。
“是谁在查?”应阎宇侧身,巧妙地挨着胡三,从他口袋里顺走了一张纸条。
胡三看了他一眼,张口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唐羽。”
噹。
不知谁的砍刀落地,割破了夜晚安宁。
两方人马“唰”地站起!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应阎宇却微张着嘴,等待皱缩成点的瞳孔恢复正常。
唐羽。
这人是上次跑野的组织方。
能把这种比赛搞大,背后势力可见一斑。
但他为什么要查温橙?
他凭什么敢!
“诶!应哥!”胡三被他抢过手里的长刀,拦都拦不住,只好招呼兄弟们:“愣着放屁呢!看着点!”
应阎宇气势强硬,在一片钢铁抽离声中,直直走向对面的领头人。
“谁找你们截胡的?”他当头就问。
对方冷笑道:“都是出来混的,你不懂规矩?顾客信息不透露。”
应阎宇也笑,笑了半晌,直到对方脸上挂不住了,他才说:“刘洁?”
那人眼眶扩大一瞬,又收住了。
但应阎宇已然知道。
他也只能猜到刘洁,她多半是想坏了唐羽的交易,把欠温橙的那份人情还了。
“告诉她,这次不算。”应阎宇说完,扫过对面密密麻麻的蓝色头盔,平淡地问,“还打吗?”
“废话!”那人气笑了,“一码归一码,抢生意的都是杀父仇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钢棍在空中甩出“呜呜”声!
战火轰然而起——
分别披着“美团”、“饿了么”外壳的混混打成一团!
应阎宇用长刀刀背挡了几下,趁乱溜了出来,他攥着胸口出的衣服,冲人堆里喊:“胡三!胡三!胡冰冰——”
“诶——”胡三被杨清柳提着后领,拎了出来。
应阎宇没空废话,直接伸手:“车钥匙。”
胡三下意识地给他,给了才想起问:“你要走啊?!”
应阎宇“恩”了声。
“啊?这么多兄弟还要你撑场呢!”胡三慌了。
应阎宇看了眼小警察。
杨清柳终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变换,他挑眉道:“报警了,一分钟内到。”
“什么!你报警了?你骗老子!”胡三暴怒。
杨清柳冷淡地睨着他:“聚.众斗.殴,半夜扰民,起码有十个以上的同地举报。”
胡三默了半秒,回身大喊:“扯呼——”
他再转头时,应阎宇已经不在了。
......
温橙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他想了会儿,没想起,也就随风散了。
“橙橙,我明天想请你文奶奶过来,有空做饭吗?”曾阿婆一边剪花,一边问他。
温橙翻了遍记事本:“明天要去给美容院的老板娘换药......”
换药?
对了!换药!
小孩身上的伤还没换药。
不仅没换,说不定还撕裂了。
他恍然想起动物园里那个苍白的笑脸,阳光照亮他眼角的汗珠,清亮的双眼微微弯曲,讨好地对他笑。
美好又脆弱。
啪。
记事本掉在桌上。
曾阿婆奇怪道:“怎么了?”
温橙噌地站起,拿着手机就往门外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随着铁门打开的“吱呀”声,听筒里传来了冰冷的提示音。
温橙很急,前所未有的急。
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不知不觉走到小孩家门口,抬头看着屋里的一片黑暗。
“兔崽子......”他声音有些不稳,试图从混沌的脑子里翻出线索。
胡三。
胡三应该知道,他划了两次,才给屏幕解锁。
电话拨了出去。
胡三掐断了。
温橙又打了几次,也被掐了。
他握着手机,充愣地听着成片蝉鸣蛙叫。
到底在急什么?
小孩有朋友,有兄弟,更有女人,再说他都十八岁了,不会自己去医院吗?
温橙抹了把脸:“我真是傻.逼了......”
他转过身,声音顿时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应阎宇像鬼一样站在他身后,也不知多久了。
“你是在找我吗?”
“......”温橙暂时没有恢复语言功能。
“你是在找我吗?”应阎宇不屈不挠地问。
“......”
“你是在......”终于在他问第三遍的时候,温橙说了声“是”。
“真的吗?”应阎宇带着明显的哽咽,他不停咽着空气,像在吞下一切委屈和苦累。
温橙身上的刺都立时卸了。
“我,”应阎宇看着他,“我疼死了。”
温橙借着一小盏路灯,发现了他眼里的血丝:“不会早说?”
应阎宇摇头。
他从小就被教育,软弱不是撒娇的理由。
所以他不会表达。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应阎宇搓了搓裤边,声音很轻地问了句,“......可以吗?”
温橙斜眼看他:“什么?听不见。”
应阎宇耳根都红了,蚊呐般小声道:“能抱吗?”
“你说呢?”
“能,吧。”
温橙没动。
应阎宇抿了抿嘴,抬手拉住了他的衣服,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然后很怂地闭眼才敢抬手,拥住对方。
额头抵上肩窝时,他浑身都脱力了。
以前他不在了,不会有人去找他。
他失踪的那两年,父母没找,胡三也没有。
所有人都默认他是铁打的,死不了,也不会疼。
可他好几次都差点没撑住。
终于有人来找他了。
“我的小树枝不见了。”应阎宇跟温爸爸抱怨。
温橙无语:“......你是不是找不到可以撒娇的了?求着被打呢?”
小孩嘴里的热气呼过脖颈,烫红了小片皮肤。
应阎宇弱智般地傻笑道:“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应小朋友拿出小本子:今天也是没能掰直自己的一天。
☆、NO.17
接下来这几天,曾阿婆家可就热闹了。
她一声令下,给应阎宇搬了家,住进温大夫隔壁。
当然,她有提前询问温橙的意见,要是不行,一楼还空着间客房,她这七老八十的了,也不用跟小辈忌讳。
不过温橙答应的很干脆:“可以,反正也空着。”
于是。
应阎宇躺在垫了席梦思的床上,昏睡了两天两夜。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天色正早。
深山之下的小屋罩着层薄雾。
院子里的鸡在叫,紧跟着,狗也叫了,他听见关门声,像是有人回来了。
“还在睡吗?”温橙身上挑着两个空桶,和他的气质有些不搭。
“在呢,”明知对方听不见,阿婆还是下意识地放轻声音,“刚上去看了,打着小呼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