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NO.12
温橙平淡寡味甚至带着点阴暗的生活中,第一次受到了如此强烈的冲击。
这三十一年来,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拦腰抱住一个比他还高的“儿子”,只为阻止他跟小学生掐架。
“放开我!”应阎宇戏上心头,表情狰狞得十分到位,“士可辱,不可杀!”
他说完,愣了一下,随后略带心虚地侧头看向温橙,犹疑道:“是这样说的吗?”
温橙斜眼看他:“你说呢?”
应阎宇沉默了两秒,随后像是被自己打击到了,整个气场都萎.靡下来。
温橙正要开口劝说。
应阎宇又自己好了,低声告诉他:“是对的,辱一下没关系,命重要。”
温橙:“......”还真他妈有点道理。
应阎宇揣着些小忐忑问他:“对吗?”
温橙拍拍狗头:“你说了算。”
在比肩接踵的车厢内,他俩说的悄悄话全被人听去了。
所以大家更加相信了温橙的话,纷纷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
奇葩也算常见了,稀罕的是,还有一个能理解奇葩的人,凑一块儿了。
就在他俩低声咕咕的这会儿,公交车抵达了终点站,养牛村。
车门一开,面色铁青的老头就拖着孙子挤了出去。
只有温橙大腿高的小孩被拉得一个踉跄,从车梯上滑落,还未站稳又被老头提起,头也不回地往前拖走。
温橙望着他们的背影,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
那老头的态度之恶劣,简直让人贩子都自惭形秽。
可小孙子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这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哪个正常家庭,会让自家小孩去偷钱?
“胡三。”应阎宇一下车就恢复了正常,站在一家小卖部旁打电话。
温橙瞅着他瞬间锋利起来的五官,心里蓦然闪过一丝遗憾。
这情绪来去极快,却还是把他自己给膈应了。
可惜什么?
有病呢?
“脑子不好使”也能传染么?
温橙调整好心态的同时,应阎宇已经把胡三给叫来了:“帮我盯两个人,照片给你发过去了,俩祖孙,在养牛村的公交......”
他说到一半就消音了。
温橙顺着他的目光往左前方看了一眼。
没什么特别的。
那里就站着一个美.团的黄衣小哥,他停着摩托,扭头和身后穿着警.服的人说话。
不远不近的。
温橙都能听见外卖小哥气急败坏地怒号:“放你娘的通天罗汉屁!老子说八百遍了!我没偷麻辣烫!老子不吃辣!”
“这声音......胡三在送外卖?”温橙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大对,好像小孩他们就不能干点正事似的。
应阎宇“恩”了声:“胡三是个正经的富二代。”
他说着,还指了指摩托上的标志。
是个名车。
长着一两万美元的样子。
“你有证据吗?”警.察问道。
“老子没偷东西还要证据呢?自切双手以证清白吗?”胡三吼他。
警察也不废话,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正巧温橙他们走到,一起目睹了手机上的视频。
胡三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打开蓝色保温箱,从里面顺走了一份麻辣烫。
☆、NO.13
“诶!”胡三吆喝一声,显然没想到会被人抓住把柄,他皱脸沉思后,抬头问,“应哥,咋办?”
应阎宇正打量着那位对胡三“穷追不舍”的警员,牛头不对马嘴地点头。
胡三:“......”
温橙倒是奇怪,一个正经的富二代去偷什么麻辣烫?
他的指尖点过屏幕,又播放了一遍,随即注意到一个细节。
蓝色的保温箱上面印有三个字:饿了么。
“你为什么要跟着老三?”应阎宇侧过身,不准痕迹地防备着。
那警员瞥了他一眼,说话时总是带着丝刻薄,又惜字如金:“他偷东西,应该的。”
应阎宇皱眉:“哦,他脸上写着‘我要偷外卖’五个字?这地儿挺偏的,你没提前去蹲人,能碰得上老三?”
胡三一听,噌地瞪了过去。
警员冷漠地与他对视,淡淡道:“碰巧路过,他点背吧。”
“哈,”胡三叹气般地笑了下,随后右手一扬,“你他妈找事儿呢!”
啪!
警员快、狠、准地拍开他的手,像是打了只苍蝇,依旧没情绪:“偷东西,袭警,走,请你喝茶。”
“......”胡三面色铁青。
温橙见应阎宇一副坐视不理的样子,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几人站在盘山公路的起点,温橙眼看班车来了,绷着脸皮跟小孩借了五毛钱:“你留这儿帮胡三,我先去找阿婆。”
“一起。”应阎宇叫住他,给了胡三一个“你又不是小孩了,自己处理”的眼神。
胡三点头,然后又冲他翻了个大白眼:“晚上来吗?”
应阎宇摸了摸.胸上的伤。
胡三郁闷了:“不让你动手,坐着镇场就行。”
应阎宇下意识地看向温大夫,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点头。
胡三又给了他一个特别不屑的白眼。
两人像对暗号一般结束了交流。
温橙走上小巴士时,还听见胡三在发微.信语音。
“水友、王朋,你俩去盯人,照片发群里了,俩祖孙,这会儿坐315路走了,多叫几个兄弟,沿路蹲点。”
“你怎么不去?”有人问他。
“你爷爷我被捕了!”胡三把手机砸进保温箱,冲警察扬了扬下巴,“走着?”
杨清柳可有可无地“恩”了声,跨开长腿,自觉坐上了摩托。
他一手撑着后座,身上流畅的肌肉拉展,淡蓝衬衫,纯黑西裤,挺朴素一件制服,却被穿出了质感。
特别衬这辆低调的摩托。
“走。”他看着胡三,像是催促,又像是提醒。
“啊?”胡三回魂般发出一个单音,还没怎么长开的脸面,略显人小,像十六七的不良少年,他夸张地张大嘴巴:“感情我还得自个儿把自个儿送进局子?”
杨清柳看着他,手指一划,对着自己为了追他而摔倒磨破的膝盖,其目的不言而喻。
......
温橙上车时,后面只跟了三个人,他往车内一扫,认准了靠窗的单人座。
他凭着直觉走过去,完全忘了身后还跟着只“会找爸爸”的小蝌蚪。
“哎哟!”应阎宇特做作地喊了声,就像丢出精灵球一样,召唤回了温大夫。
“干什么?”温橙怕他又装疯卖傻,有些犹豫和防备。
“我伤口疼。”应阎宇说的是真话。
这阵子,天气开始回热,起底也有三十六七度。
他刚动弹了几下,咸热的汗水便细密渗入伤口,像是泼了碗辣椒水。
小巴士的座位上套了层薄布,原本的米白色已成灰污,偶见水渍干涸留下的斑块,温橙不可能在这里帮他换药。
应阎宇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双微圆的大眼无辜瞪着,一点也不像胡三口中的“应哥”。
温橙最后还是挨窗坐下了,最后一排,旁边还带着一只......一个人。
应阎宇隔着一指宽的距离,动了动鼻子,闻着舒心的清苦味,伤痛顿减,不知不觉间,眼皮就耷拉下了。
“胡三叫你晚上去哪儿?”温橙的目光从窗外转向身侧,跟着小孩下点的头,眨了眨眼。
“晚上......打群架。”应阎宇困迷糊了。
温橙坐直了看他,沉吟着问:“和谁?饿了么?”
“恩,”应阎宇含糊道,“饿了,要吃糖。”
温橙无语,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见小孩不接,难得好脾气地喂到嘴边。
应阎宇砸吧两下,靠着椅背的头随着汽车转弯,抵在了温橙肩上,低声道:“这片送外卖的不一样,外卖是兼职,主业是卖情报,俗称‘职业混混’,竞争大了,就要出问题。”
温橙抬手撑上窗口,指尖按在眼角处。
卖情报?
意思是,他也能买?能买到吗?
应阎宇察觉到对方的沉默,闭拢的双眼倏地睁开,一片清明,而后又合上,蹭了蹭圆润的肩头。
“你为什么会来皋垌啊?”
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为什么偏偏来这里?
温橙全当他在说梦话,没有回答,挺拔的背脊往后贴紧靠背,逐渐放松,让小孩睡得更加舒服。
应阎宇没有得到回复,在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中,昏睡过去。
从山脚到山腰,也就十五分钟的车程。
应阎宇一直留着根神经,待车停站,他立马就醒了,有些发懵的脑子也没多想,离开枕着的肩,笑靥如花地抬眼,露出酒窝:“我睡着......”了。
他蓦地闭嘴。
因为收得太快,嘴巴成了“o”形。
“没事没事。”烫了一头小短卷的大姐露齿一笑,牙齿上还粘着不知哪天吃的韭菜。
应阎宇眨眼,脸色白了几分。
“咋的?还要睡?”大姐耸了耸肩,大胆暗示。
应阎宇嘴角都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