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从 (等登等灯)

蒋明卓身上带着热气，文嘉乐贴着暖炉，心满意足地睡到天亮，醒来又恢复满满元气，他脑袋蹭着蒋明卓的胸口，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特别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说：“好想今天是周末不去上学啊！”
蒋明卓又想到前一天晚上听到的那句话，思维不由自主地开始飞散，文嘉乐是不是跟那个魏晓林经常一起睡，睡得他对自己都没什么想法了。
其实文嘉乐只是神经粗，一觉睡醒他又忘了自己正处在被蒋明卓追求且很有可能被他吃掉的境地，只觉得蒋明卓半夜睡过来以后自己的睡眠质量非常好，连梦都没做。
起床收拾完，两个人背着书包去学校，路上还买了个豪华版鸡蛋灌饼，文嘉乐抱着还热乎的鸡蛋灌饼跟蒋明卓吹牛：“我是这个摊子的VIP客户，可以提前预定，刚才摊主还给咱们一人送了根香肠。”
文嘉乐眉飞色舞激动不已，蒋明卓跟在他身边，也觉得心情大好。
周五那天轮到董老师的早读，董老师进教室先公布了一个噩耗：“同学们，我们第一次的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鉴于现在已经分科，关系到大家的高考，从这个学期开始，以后的每一次成绩单我们都会发到家长群里，争取老师、同学、家长三方共同努力，让大家进入好的大学。”
班上一片哀嚎，文嘉乐看看旁边气定神闲的蒋明卓，问他：“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啊？”
蒋明卓神秘一笑：“我爸没在群里。”
但是蒋明卓并没有气定神闲多久，当天上午，一辆轿车开进学校，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直接进了教务处办公室。
蒋明卓没想到他爸爸会直接到学校里来，事实上他十分不了解他爸爸的工作，不知道他爸爸的职务恰好是分管文教，不知道他爸爸虽然不在家长群里，但作为学校的顶头上司，他的成绩单直接被打印出来送到办公室的案头。
蒋明卓的爸爸要比他更气定神闲，冲着教务处主任说：“张主任，麻烦您件事儿，我们家儿子蒋明卓，能给调回理科班吗？”
蒋副市长久居高位，除了在蒋明卓妈妈顾明丽面前小心赔笑讨好，在任何人面前都带着迫人气势，更何况他是领导上司，教务处主任慌了神，又是倒茶又是道歉：“蒋市长，您看，没想到您会来，您先喝茶，我把蒋明卓同学和他的班主任都请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蒋明卓爸爸慢悠悠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刚拿到成绩单时的气恨，在教务处主任小心待命的目光中嗯了一声，教务处主任如蒙大赦，飞快地拿起电话喊人。
董老师偶尔会在其他老师上课的时候站在教室后门看看有没有人睡觉玩手机，但是这样直接推门进来喊人还是头一回，在任课老师不耐烦地暂停中，蒋明卓起身出去，跟着董老师一起往外走。
教务处主任当着蒋市长的面不好直接说缘由，话讲的含糊其辞，所以董老师和蒋明卓也是一头雾水，等走到办公室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蒋明卓的后背才后知后觉地冒起一阵凉意。
教务处主任拉着董老师给蒋市长介绍：“蒋市长，您看，这就是蒋明卓同学现在的班主任，要不让她跟您介绍一下蒋明卓同学的在校情况？”
蒋市长当机立断一挥手，说：“不用。”他摆出领导的姿态，说：“董老师，请您跑一趟就是想跟您说，小卓之前辛苦您教导了，下周我会把他调回理科班。”
董老师此刻方才懂得自己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整体成绩中午的时候就会贴在学校公告栏，蒋明卓的成绩一马当先，尽管董老师相信他去理科班也一样出色，但要硬生生分流掉自己手中的尖子生，这痛真是宛若割肉。
还没等董老师发话，蒋明卓先开口了：“我不去。”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爸爸，他的爸爸也死死盯着他，蒋明卓的语气有点吊儿郎当：“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想起来这事儿，有点儿晚了吧，理科班学完半本书了，我可跟不上这进度。”
蒋明卓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走到门边，扭头看向脸色十分不好的父亲，说：“怎么说也是个领导，别在这儿滥用私权了，有事儿咱们回家说呗，爸？”
蒋市长应该是生气了，但是他依然保持着自己情绪冷静，站起身妥帖地跟教务处主任和董老师告别：“今天打扰各位老师了，日后再联系。”然后对蒋明卓说：“那咱们就现在回家说吧。”

第三十三章
蒋明卓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教室，文嘉乐给他发了短信也石沉大海，忧心忡忡地吃过午饭，文嘉乐趴在桌子上辗转反侧，总是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文嘉乐觉得有点慌，蒋明卓来的时候突如其然地来，又强势地闯入他的生活，现在这样神秘兮兮地消失，自己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心里乱糟糟地想了一中午，到了下午还是没见蒋明卓的身影。
文嘉乐只好去找了把蒋明卓带走的董老师，董老师对蒋明卓的事情含糊其辞，并不想先下结论认定蒋明卓会转班，只说家里有事被带回家了。
蒋市长到了家里，终于卸下在外的文质彬彬，冲着蒋明卓大骂道：“你怎么跟我说的！啊？还敢骗人了，你不是说你选了理科吗？要是老师不把成绩单交到我手里，我是不是得等你考大学了才知道你选的什么科啊？”
蒋明卓坐在沙发上冷笑：“家长想知道孩子在学校的情况不是很容易吗？打电话问问老师，班级群多交流两句，勤往学校跑跑，再不济自己问问孩子也行啊？”他挑了挑眉毛，语气讥讽：“您是市长，屈尊降贵的，跟他们一群老师家长没得聊是吧，那我呢？你有空跟顾明丽吃牛排，没空问我两句，我有什么可说的？”
搬出顾明丽，他爸爸的气焰立刻矮了一头，但仍然振振有词：“我不管你理由是什么，也不管你对我有多少不满，但分科是小事儿吗？这是关系到你的专业你的未来的大事，你对父母有意见，就连自己前途都不顾了吗？”
蒋明卓一步都不肯退，反驳道：“那是你喜欢又不是我喜欢，你不要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我头上。”
蒋市长跟他吵累了，他毕竟公务繁忙，抽出一上午时间已经是极致，怒气冲冲出门前扔下话，让蒋明卓在家想通了再去上学，否则这事儿没得商量。
蒋明卓以为这次至少能让他爸在家待一天，没想到午饭时间都没到人就走了，他吵得头疼，浑浑噩噩回了卧室蒙头大睡。
文嘉乐放学以后盯着蒋明卓的座位，发了会儿呆决定去找找蒋明卓，他把蒋明卓的书包收拾好，抱着书包搭车去了蒋明卓家。
蒋明卓听见门铃声还以为在做梦，没过一会儿又听见手机铃声大作，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喂？谁啊？”
文嘉乐被他怒气冲冲的语气吓了一跳，声音都变小了，“是我，文嘉乐，我在你家门口呢，你不在家吗？怎么不开门呀？”
话音刚落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蒋明卓举着手机站在门口，惊喜道：“猪仔很担心我嘛！是不是我不在你要愁死了？”
文嘉乐被他揭穿，有点恼羞成怒，把书包往他怀里一塞，说：“你想得美！书包给你，我先走了！”
蒋明卓赶紧拉住他，说：“别别别，来都来了，进来陪陪我吧，你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被带回家了吗？”
文嘉乐被说中心思，乖乖进门，蒋明卓把白天发生的事情给文嘉乐复述了一遍，文嘉乐听完后忧心地皱着眉头问他：“那你真的会转班吗？”
别说蒋明卓本来就不想转，看着文嘉乐这幅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他更不愿意转了，他起身给文嘉乐拿了罐可乐，说：“当然不会，我爸这人，就是对我瞎厉害，我如果搬出我妈，他马上就能怂了。”
文嘉乐抿了口可乐，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上次咱们去吃饭的时候看到的，是你妈妈吗？”
蒋明卓笑了，说：“你终于肯问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憋着永远不问呢。”他靠在沙发上翘着腿，说：“血缘上讲，她确实是我妈妈，不过我可不认她，她爱是谁是谁。”
文嘉乐向蒋明卓投以一个困惑的眼神，蒋明卓把脚翘在文嘉乐的腿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我爸是她爸的学生，她年轻，漂亮，家世优越，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但我爸当时只是个一穷二白还没家世的普通学生，她爸觉得她太野了，需要个稳定的男人帮她收收心，就看中了我爸。我爸诚惶诚恐地娶了她，对她百依百顺，但她始终瞧不上我爸，觉得我爸攀附她家门楣。”
蒋明卓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继续说“她本来不想生我，觉得会耽误自己自由的人生，但当时我爸提干了，正在考评期，她也不能出去鬼混。我爸这个人得罪不起岳父一家，也要继续依附岳父的人脉家世，只假装不知道她在外边鬼混，只要她回家，对她就跟伺候太后似的。后来她爸退休了，她少了人管，更放肆了，拿着钱说是搞投资，其实就是跟圈子里的人瞎搞，一直到现在。”
蒋明卓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拿着文嘉乐的可乐猛灌了两口，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转学吗？”
文嘉乐摇了摇头，蒋明卓说：“因为那会儿她跟人鬼混被拍到不说，还跟人一起搞一些边缘交易，被查出来了，我爸费了好大劲给她洗脱嫌疑，不仅以后仕途无望，我们家这点破事儿也在那边传得人尽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