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死寂。
唐诗诗从他身后环抱着他,呐呐道,“他死了,你会留下来吗?”
他没有说话,摇摇头。
她死死盯着顾章,像幽怨的女鬼眼神,像怪兽一样看着他,像疯癫了一样看着他,像猫一样看着他,而顾章对这种炽热得足以将他烧死的眼光,浑然不觉。
她只觉浑身难受,胸口闷闷的阵阵痛意汹涌澎湃席卷而来。
哽咽得喉咙发出唿唿的低沉嘶哑声,手指痉挛般,涂着鲜红甲油的指尖,抠着顾章手臂上的皮肉,不多时,鲜血淋漓。
死劲地发泄过后,她又是重重抱着顾章,忽然用尽一生的力气,力是那么大,但说出的话语,轻飘飘的,像雪花堕地,风雨飘零,她说,“我们离婚吧。他没死。”
顾章的眼睛亮了,唐诗诗不知道他是因为获得自由还是因为失而复得,只知道自己的心千疮百孔,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痛得无法呼吸。
捉不住了,还是放手吧,她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中流出,顾章转身抱了她一下,细声说了几句话,但她心里难受,什么也听不进去,连她爹声嘶力竭的怒号也似飘烟一样,飘飘荡荡,一字没进。等回过神时,顾章走了,背影没有看到,她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为自己,也为他。
宝祥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只是被捆绑着跪在了柴房里,顾章找到他时,宝祥靠在墙边,昏昏欲睡。
给他松了绑后,顾章揉揉他被勒得发紫的手腕脚腕,柔声道,“我们回家了。”
“嗯嗯。”
宝祥伏在他背上,下巴搁在他肩头,忽然玩心大发,用手指揉着顾章的耳垂,轻轻拉扯,本来顾章一脸劫后余生的沉重感,被他这么揉揉捏捏的,无奈叹了口气,“为什么当时不躲起来。”
“不想躲了。”宝祥把脸颊贴在他肩头上。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宝祥笑笑,“心里老是不踏实的,有点害怕了。”
“有我。”
“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多时,天就亮了,晨风习习,带着夜里的雾水,湿润清爽。
离婚一事,两人低调处理了,两个小家伙归了顾章,唐将军坚决不肯要,怕耽误女儿。
签完字后,顾章对着唐诗诗,忽然语塞,理应道别几句,但话没出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诗诗红着眼睛,挑起了话头,“头一回见你时,你骑着马凯旋归来,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你,后来怎么也挪不开眼睛了。你很好,只是我俩的缘分差了一点。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决定回云南,能抱抱我吗?”
顾章点点头,环抱着她,不过半盏茶时间,分开了。
他眼光忽然不知应安放在哪里好,盯着唐诗诗裙摆下的鞋尖,“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吧。”
唐诗诗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眼圈红了,摆摆手,独自走出了大堂,门外,唐韦曲依靠在围墙下,一见到她出来,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他瘦了也黑了,脸上也是掩盖不住的疲倦,但面对唐诗诗依旧是笑得温柔。
顾章坐在车上,浑身抽去力气般,瘫在宝祥身上,宝祥推开他,顾章在他颈窝重重吸了一口气,笑道,“你好香。”
“……”宝祥疑惑抬手闻闻。
“是奶香,甜甜的。”
“还不是因为要伺候你两个小祖宗。”
“走咯,回家了。”
“……”
“……”
……
日悠悠夜悠悠,转眼间,又是一年夏日炎炎。
第 91 章
日悠悠夜悠悠,转眼间,又是一年夏日炎炎。
军政局势十分紧张。
站前会议每天每夜地开着,空气中硝烟迷漫。
北洋军与国民军,一战不可避免。
唐将军和顾章过节挺大的,自女儿离婚后,处处打压顾章。顾章提议的战略部署,唐将军一字就否决,两人在会议厅中,吵得不可开交。
八百年不吐脏字的唐将军被这位曾经的女婿,逼得破了戒。
于是从会议大堂,疯狗一样死咬着顾章,在街市中,对着顾章破口大骂,大概归结他为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当然个人情绪也占大半。
顾章当然不会礼让三分,舌口唇枪地针锋相对,有理有据,越发激怒得唐将军火冒三丈,要是能看到他的怒意,估计城楼也烧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况且唐将军根本没打算去忍,吸取和他肉搏没好处,干脆亮枪,一把冷冰冰的□□顶在顾章的额头上。
唐将军一心专注于如何崩了顾章而不留后患,没留意身后,忽觉裤脚被扯了一下,本能地往后一踹,脚触之际,是软绵绵的一团,那一瞬间,踹出去的脚拐了个弯,收回了力度,于是他老人家华丽丽地一个貌似抽搐脚痉挛,没控制好平衡,在属下面前,在一众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面前,摔了跟王八一样,四脚朝天。
正在他老人家要恼羞成怒之际,脖子被肉团团的搂住了,一滴哈喇子滴在唐将军的额上,他的脾气发不出来,像泡了水的鞭炮,冒着烟,却哑了声。
啪一声,顾贝亲了一下唐将军的脸,口水印子印了他一脸,刀刻的皱纹瞬间眉开眼笑,抱着顾贝也重重亲了一口,顾喆也凑上来,唐将军慈祥满脸地把他推了开,按唐将军老人家的意思是,虽然顾喆也是他外孙,也很疼她,可长得跟他爹太像了,接受不了一个缩小版的顾章来向他撒娇。
顾喆不断跟唐将军的手作斗争,非得要贴上去,耍太极一样推搡几回,顾喆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扁着小嘴,顾章一看他是要哭了的节奏,呵斥道,“不许哭!”
“你管得着吗?!!”唐将军抱着顾贝,拍拍身上的尘土,冷冷地对顾章道。
唐将军当初嘴硬,不肯要这两个小家伙,但心里就疼得要命,隔三差五的就派人把孩子接到府中,名曰上梁不正,为避免下梁歪,要趁早拨乱反正。
结果这两个小兔崽子别的没学到,被他宠得一身坏脾气。
顾章在心里默念道,不要动怒不要动怒。
可唐将军还不依不挠地道,“喆儿,哭!!”
顾章满是警告地瞪了顾喆一眼。
察言观色这一套对于一个刚学说话的小毛孩,完全是对牛弹琴,顾喆听不懂也看不懂,唯知道这两个人一脸杀气,凶巴巴得要死,很好,本来已经忘了要哭的顾喆,站在两人面前,扯着嗓子,哭得童音清脆。
顾喆边哭边笨拙地往人群冲,跑得小身子一扭一扭的,他抱住那人的小腿,含糊不清的喊着叔,叔。
躲在人群的宝祥,看看顾章,又看看唐将军,尴尬一笑,楼起顾喆,哄着他。
唐将军其实对宝祥没多大敌意,也没多大好感,作为男人也明白偶尔偷偷腥,也是没啥的,过来人嘛,可像顾章那样直接抛妻的,而且抛的还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时,那么顾章就是没法原谅了,所以错在顾章身上,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要撒气,当然要找冤家顾章了。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顾章是有能力的,人就是矛盾,一方面厌恶,又一方面欣赏他的才华。
不过,毕竟刀里来火里去,一点胸襟他唐某人还是有的,所以一段时间以来,他就是控着力度去打压而已,还没动真格。
怀里的顾贝扭动几下,奶声奶气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饿,饿。”
唐将军将她往上托几下,“走咯,去吃米糊好不好啊,甜甜地哟。”
顾章从没听过这位年过半百的汉子用这种口吻说话,不至于惊吓,心里也跑过几匹马。
唐将军抱走了顾贝,随后又想起还有一个顾喆,指了指身边的卫兵,也不管顾喆扯着宝祥的衣服,哭得生离死别一样,不肯走,硬是把他抱了过来。
当晚,唐将军跟两个小外孙玩了一晚上的骑木马,心情大好,顺手拿起顾章的作战攻略来看,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觉得还可行,于是第二天就同意通过了。顾章估计是唯一一次托他孩子的福,还被唐将军提名为自己的师长,参加作战。
经过战前会议的反复讨论,决定成立八个军,而唐将军亲自担任第八军军长,顾章任命为第八军第一师长。
顾章接到北上进攻武汉,军令紧急,只托人给宝祥捎了句话,便匆匆踏上征旅。
虹桥镇是当时粤汉铁路线上的一个小镇,虹桥镇以红河为界,是北宁的南大门,也是通往武汉的要隘。
镇内,人去落空,竣然成了一座空城。风萧萧,刮过残破的窗叶,似厉鬼般哭泣。
镇东有一片比较陡峭和起伏连绵的山岗,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名叫雷公山,敌军的阵地就设在这片山岗之上。
红河蜿转曲折自西南向北斜穿虹桥镇,沿山岗西脚流过,时逢大水,全镇三面均被洪水包围,水深港阔,甚至街道部分路面亦被洪水淹没,人要通过尚需涉水而行。
茫茫汪洋一片。
地利占尽,这样为敌军阵地西面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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