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宾客中男人面面相觑,不少女伴对着宝祥指指点点。宝祥像是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垂下头,手指不断绞搓着衣服下摆,连抬起的勇气都没有,他受不了,挣扎着,一蹶一撅地想要逃离。
他的脚痛得厉害,冷汗直冒,痛得支撑不住自己,脱力要倒下之时,顾章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他,搂着他依靠在自己身旁,宝祥自知这只会惹来更大流言非议,挣扎着要他放手,但顾章的力度不容抗拒,温柔而坚定。
四周蜚语声连连,夹杂着几声刺耳的谩骂挖苦,声音不大,但几个当事人都听得清楚,无非在骂宝祥不知廉耻,讽刺顾章抛妻弃子。唐诗诗觉得理在她身上,自己就是在上的受害人,气更足了,翘首以待着这场戏该会如何演下去。
“都给我闭嘴!!!”
鸦雀无声。
顾章下颌线咬得刚硬,目光凌厉,一脚踹飞了桌子,桌子上的碗碗碟碟齐飞,桌面撞砸在地面上,木板开裂,碗碟碎得粉碎,劈哩叭啦的巨响,“再敢提一句!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话里头是没有主语,但谁都明白,他是要所有人闭嘴,特别是唐诗诗。
顾章横抱着宝祥,径直走了。
几滴菜汁飞溅到了唐诗诗面上,她伸手去擦,油乎乎的,连妆容也擦花了,看着顾章头也不回的背影,像只被激怒的母猫,低声怒号,只觉得喉咙梗得生痛不已,哗哗的眼泪掉下来,一众宾客看到这样的场面,清官难断家务事,插足几句,唯恐惹恼顾章,便纷纷告辞离开了。
人走茶凉,宴席开头笑语盈盈,散去时一片残羹剩饭的狼藉,徒留唐诗诗一人,花骨朵劝她不要难过时,她发了疯般,乱砸一通,发泄得筋疲力尽后,痛哭流涕。
林恒宇苦思寻了个理由,要抄了扬家。
这抄家也要讲究得很,既要达到在众目睽睽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那幅画,又要将“证据”处理得令人心服口服,这段时间,他也不是白过的,翻来覆去,诡计便生成了,他抽着根烟,秋风萧瑟中,看着满园黄叶,毫无应景的伤秋悲日月,相反,只觉胸膛中意气翻滚,也许这就是是他的机会来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天太阳刚出,宝祥就从恭喜处得知杨府要被抄家了,而恭喜又从买包子的老板处得到消息,卖包子的老板从……一传一,二传三,不出半日,抄家一事便是街知巷闻了。
都说人情淡薄,树倒弥孙散,从杨家被查封一刻起,各路债主或欠债人纷纷翻脸不认人,债主拿着款单无论写着还款日期是多遥远的未来,知道了宝祥的居住地,哪怕顾章重兵把守,也要三天两头就四处死命催债,而欠债人则是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
财务入不敷出。
抄家那天,宝祥拄着拐杖跟着顾章一起去了。
宝祥看见林恒宇,问起了王师父被害一案。
林恒宇掏出了一张法医鉴定,显示王师父死于心肌梗塞,并非是什么被人谋害。
宝祥拿着轻飘飘的一张纸,追问着,“那他后背的针孔呢,有查清楚吗!”
“我不知道什么针孔,法医鉴定都不来了,你怎么就那么轴,都说了是死于心肌梗塞了,一个老头子,没钱没势,为什么要害他!”
宝祥语塞,但他觉得总不对,究竟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
顾章突然开口道,“负责账房,牵扯到了账本,”有意无意间,往案件上说。
林恒宇冷笑一声,“顾营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警局内部出了内鬼了!是不是要你顾营长给警局司法局指导一下啊?!”
“没,提出个想法而已。林秘书做事不漏水,要找出破绽,还真不容易。”
林恒宇为免露出马脚,干脆不作理会了。
宝祥着急地看看顾章,顾章用眼神安抚,示意他稍安勿躁。
杨府连个丫环都不多,金银首饰瓷器现金那些也不多,笼统就几件而已,宝祥之前没有留意,但跟进来一看也就纳闷了,按说仙姑不允许任何人移动家里的物件,而杨老爷生前积攒下来应该很多才对呐。
在林恒宇的带领下,十几号人进行地毯式搜查,不肯放过一丝蛛丝马迹,连恭喜写的疑似记录犯罪的日记本也被他小题大作一番,装在了密封的文件袋里,送回去接受二次检查。
院子虽大,但有用的东西不多,林恒宇找着找着变得有些急躁,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下令重新再翻查一遍。
结果就在仙姑的房里找到了一条秘密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
第 86 章
越是走近一股腐败的臭味越是浓烈。
宝祥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心底的防线最终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刻被击垮了。
臭,腐臭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黑,暗无天日的黑,令人心生恐惧。
林恒宇像一只潜伏的夜狼,眼里看到了精光,迫不及待地命人点上火把。
顾章看着他像只跳梁小丑般,心生厌恶,只是形色不动地跟上前。
火光想幽灵,在黑不见指中突兀亮起,飘摇燃烧。
接二连三点起的火把中,一士兵拿着火把转身那一刻,不经意一瞄,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拼命尖叫出来,手中的火把跌落,燃气了地上一盆一盆的金银衣纸,火光猛然串起,众人纷纷捂着口鼻举着火把看向他,只见他身前是一具腐烂的死尸,烂肉溶解,虫蛆满体,狰狞恐怖得被固定站立。
宝祥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口气喘不上来呼不出去,顾章看到他异状,不由分说让李洪涛将他抱了出去。
更多腐烂的尸体渐渐发现,他们形状各异,或站立,或跪着,或坐着……诡异,幽深。
地下室装饰华丽,古董摆设,幔帘窗台应有尽有,与设计得上面大厅一模一样。
正中央是一具用稻草编制而成的人体,面部糊上白纸,纸上画着五官,穿着长袍马甲,貂毛大帽,形态丰满,身形高大。稻草人坐在太师椅上,一侧跪着一具骷颅骨,腐肉风干后,积成地上暗黑一片。而稻草人身后站立着两具烂得看不清面容的死尸,身上衣物与烂肉混成一体,从衣物头饰勉强看得出是丫环打扮。
“你,去叫法医,去叫法医!!”火光辉映中,林恒宇面容扭曲,语音是掩盖不住的亢奋。
法医很快到场,现场被封锁。
一切也应被逼着要尘埃落定了。
两日后,仙姑被处以枪决。
刑场在郊外。
秋高气爽,满山遍野的枫叶,红得触目惊心。
几个枪决手站得笔直,等待着下令,宝祥去送她最后一面,他很心痛,但实在没脸去求顾章帮忙放她一马,在冤枉死去的丫环面前,在无辜的亡灵面前,洗清罪孽的,也许只能填命了。
仙姑难得清醒一回,跪在刑场上,对着宝祥温柔一笑,宝祥也想对她笑笑,一咧嘴,眼泪就掉下来了,面上肌肉不可抑制地发抖,笑得真丑啊。
春日细雨,夏日炽热,秋日清凉,冬日严寒,一年四季,不知走过了几多个了,很多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将她当是姐,还是当是妈了,只知道她是自己的依靠,他知道她会走得比自己早,想过那时候自己也会白发苍苍,为她穿衣送终守孝,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送她走。
纵使她被万人唾骂,被冠以最不耻的罪名,宝祥也不想放弃她,天蓝蓝,云白白,记得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秋天,仙姑带着自己去偷番薯吃,自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却在出了粮田,被人扛着锄头追打,漫漫田地,没命地狂奔……
回忆苦涩,苦涩中带着甜味,那时候,日子过得简单,吃得饱就足够了,一大一小的身影总走在黄昏下,不去想明天,不去算计人心,偶尔偷摸拐骗,装神弄鬼,都会觉得日子还长,时间很多。
“小宝,我走了。”这是仙姑留在人世最后一句话。
几声枪声响起,惊走了树梢上的候鸟,展翅高飞,最终消失在枫树林中。
顾章还是强行将王安康带了回家。
其中,过程很曲折,交战很暴力。
王安康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日夜要有医生把守,防着鬼差上来提人。
“对不起,对不起……”昏迷中,王安康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顾章知道是对自己说的。
五六年来,时间是水,滑过指缝,一滴一滴消失殆尽,一路走过来,越走越觉得陌生了,灯光下,顾章看着王安康昏睡不醒的侧脸,一度觉得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了。
进院时,医生来说明王安康的情况。
不容乐观,甚至是岌岌可危了。
心病逼得久了,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
期间,林恒宇来过,他满身疲惫,全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山田助也来过,他满脸怒气,盛怒下是兵刃相见的咄咄逼人。
但是都被顾章打狗般,赶了出去。
那一夜,顾章吹了一夜的口琴。
那年青春,日子无忧,除去顾霆坤不打不成才的莽夫式教育,一切都很美好,为了躲开家里的女人女孩们吵吵闹闹,顾章最爱带着王安康去江边游泳,夕阳像只咸鸭蛋,圆圆的红红的,看着令人食欲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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