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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吉祥 (双木垚)


  杨钰政道喘着粗气道:“后座椅下是个空柜子,里面又把抢,你躲进去,千万别出来。”
  “那你呢?”
  “毛贼多是劫财,我打发些钱,不会有事的。”
  贼人冲到车前,打破了四个轮胎,眼看车子已经没法动了,仙姑躲在车椅下,透过间隙,看到杨老爷双手举起下车,道:“诸位英雄都是求财,不如……”话未毕,一把匕首直直插进杨钰政胸膛,仙姑尖叫,贼人措手不及,瞬间拔抢射击对着车内,仙姑发了疯地不停尖叫,踉跄爬出来,发髻凌乱直冲,“梆!”打中了她手臂,她仿像失去痛觉,似头困兽,贼人没了子弹,挥着匕首朝仙姑刺来,极度的伤痛,极度的恨意,极度的痛入骨髓,仙姑端起□□,“梆!”一声,一个贼人应声而倒,“梆!”一声,又一个贼人应声而倒。仙姑尖声质问道:“为什么!说呀!”贼人嘴皮动动,仙姑冷笑,六发子弹,弹无虚发,全都送进贼人胸膛。
  仙姑抄起匕首,目怒狰狞,用尽全力一刀一刀捅进杀杨钰政的贼人胸腹,血肉模糊横飞,染红了仙姑衣襟。
  “韵娘……”杨钰政气若游丝道。
  仙姑像是噩梦惊醒瞬间,泪水汹涌而至,她四肢仿似失去知觉,连滚带爬爬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不断揉搓呵气,她不敢看他鲜血满淌的胸口,语无伦次道:“老爷,撑住,撑住。”她茫然四顾,无助大喊:“救命呐,救命!求求你,来人啊!”
  杨钰政嘶嘶抽气道:“不要害怕,没事的。”
  “我带你去医院找大夫!啊……!”她慌忙直起身爬去汽车,汽车破损严重,油箱被打中,滴滴答答漏着油,仙姑一次次用力踩住离合油门,嘶冽的发动声磨灭她的希望,她悲痛不已狠狠抽打方向盘,手臂上的伤口被撕裂,鲜血冉冉直流。
  她半跑半爬地回到他身边:“老爷,不会有事的!”双手抄起他腋下用力拽起,郊外的一条羊肠小道,仿佛天埑,仙姑不敢停,一路续续叨叨道:“老爷,你说坪儿将来会娶什么样的媳妇,他那么臭美,肯定会找个漂亮的,对吧……老爷,我想去扬州,你说那里的烟花是不是很美……老爷,……”
  杨钰政用力地想扯出个笑脸,可肌肉越来越冷,越来越不受控制,“韵娘,我不想走了,陪我聊聊天吧。”
  “一路走一路聊……好不好……”
  “不好,你累了,放我下来吧。”
  仙姑跪倒在他身侧,带着哭腔道:“我害怕……”
  “不要害怕,你听着,好好活着,替我照顾坪儿……我陪不了你了……”
  “我不!!!”嘶哑的哭喊响破天荒,仙姑狠狠地捶地。
  “我冷,好黑……”
  仙姑付在他身上,埋头拥进他的颈窝,用力紧抱:“不冷不冷。”心跳越来越弱,仙姑的心渐渐沉入万丈深渊,她看着他歪倒正对着自己的苍白面孔。她颤抖地直起身子,颤巍巍地伸手试探鼻息。
  杨钰政走了,仙姑空白一片,她不断抱紧他的尸身,企图强留体温,喉咙如埂在噎,撕心烈肺的哽咽声压抑而欲绝。过会儿,她神经质地自言自语:“老爷最爱干净了,不能脏兮兮地走。”囫囵掀起衣袖擦拭杨钰政的脸庞,可衣袖上的血迹越抹越开,仙姑越来越手忙脚乱,她茫然四顾,看到不远处冰封未解的河流,呐呐道:“老爷,你等等,我去打水。”她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又扑回尸身上:“怎么办,我舍不得离开你。”
  仙姑把杨钰政整理得体面点,歪偏的脑袋扶正,整理好衣服,双手手指交叉摆在腹部,双腿押好摆直,她躺在他身侧,脑袋靠着他的肩膀,恶狠狠看了一眼匕首,用力拔掉随手扔掉,不断叙叙道:“老爷,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
  一道残阳,一座孤山,一条道路,却是阴阳两头。前事仿如隔世,昨日种种如雾里看花,看得不甚真切,如同烟花绽放,眩丽过后不着痕迹,教人无处可寻。不断祈求神话传记中的醉生梦死酒,宁愿混混沌沌,醉里糊涂,亦不想活着清醒,将最悲切的一幕幕印在脑海,忘不得,抹不去,难以抑制地回想,呵呵,万箭穿心,千刀万剐,最痛亦不过如此。

  第二十二章

  三天后。
  宝祥在一队警务人员带领下,找到了仙姑和杨钰政。
  仙姑最在杨钰政身侧,疯疯癫癫用嘶哑的嗓音唱道:“谗臣当道谋汉朝,楚汉相争动枪刀。
  高祖爷咸阳登大宝,一统山河乐唐尧。
  到如今出了个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压群僚。
  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捣,手中缺少杀人的刀。
  主席坐定奸曹操,上坐文武众群僚。
  元旦节与贼个不祥兆,假装疯魔骂奸曹。
  我把这蓝衫来脱掉,破衣褴衫摆摆摇。
  大着胆儿往上跑,帐下的儿郎闹吵吵。
  你二人不必呵呵笑,有辈古人听根苗。
  昔日太公曾垂钓,张良侍履在圯桥。
  为人受得苦中苦,脱去了蓝衫换紫袍。
  你二人把话讲差了,休把虎子当狸猫。
  有朝一日时运到,拔剑要斩海底蛟。
  修道我白日梦颠倒,时来就要上青霄。
  身上破衣俱脱掉,赤身露体逞英豪。
  怒气不息往上跑,你丞相降罪我承招。
  将身来在东廊道,看奸贼把我怎开销。”
  宝祥看着难受,上前搂住仙姑,仙姑像梦魇惊醒,发狂尖叫,不断用指甲扣滑脸庞,一道道伤痕泛着血珠,狰狞,残忍,好像毫无痛感。宝祥抓住她的双手,她顺势将手指甲掐住挽起衣袖臂膀,血水不断沁出,弯弯曲曲的血痕汇成一颗颗豆大的血珠,一滴一滴滑落在地。宝祥顾不得疼痛,迫使仙姑抬头,看着她通红肿胀血丝满布的双眼,哄声道:“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们回家了。”
  “不要害怕”仿似定身咒,仙姑放弃挣扎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然而徒劳无力,喉咙咯咯颤动。
  由于杨钰政惨遭横死,按当地习俗,尸首不能抬近家门,直接拉去杨家祖墓。下葬那天,由于临近新春又是横死,很多人都是来送铂金,并没有送葬。
  顾霆坤和顾章一身素衣对着灵牌三鞠躬,顾章看到双眼通红的宝祥,握住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顾霆坤对着灵牌,道:“杨兄,做不成亲家,是我孽子对不住你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帮你看着你家的。”
  曹鹏也来了,对着灵牌三鞠躬后,转向仙姑道:“杨夫人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仙姑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唯有双眼通红得像要滴血,她双眼像似无法聚焦,勾勾地看着灵牌,曹鹏说的话似乎浑然不觉,她疯了,从郊外带回来以后,一直胡言乱语,一时扯着嗓子依依呀呀地唱京剧,一时手舞足蹈似是鬼上身,一时一言不吭,宝祥无论怎么哄都不吃不喝,一时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着老爷你还不回来吗。
  宝祥代仙姑道:“谢谢曹老板关心了。”
  时辰已到,虽然不用抬着棺材送葬,但一对队伍人披麻带孝,丧乐奏起,呜呜噎噎声镇痛心脏,仙姑虽未过门,但已被杨家承认,她作为未亡人,坐在大厅,看着他,呆滞一扫而光,是一抹狠毒色自眼中飞射而出。送葬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似在红纸上的一道白痕,白得触目惊心,白得难以接受,愁云惨淡,三岔路口,杨家坪哭得串不过气,宝祥心疼地搂住他,轻轻道:“少爷,别要哭了,乖,喊一声,告诉老爷不要迷路了。”
  “爷爷,跟我走~!不,不要迷路了!呜~呜~!”
  ……
  宝祥最近几天都寸步不离跟在仙姑身边,怕她会看不开,杨家剩下一班孤儿寡妇,没了主心力,终日冷冷凄清,顾章为杨家丧事奔波劳碌,难得送走吊丧者,顾章握住宝祥的手,轻轻揉道:“你瘦了,仙姑现在怎样了。”
  宝祥闷闷不乐和疲惫,一时没察觉着动作的暧昧,道:“还是那样子,时好时坏的。”
  “明天载英国的神经医生过来看看,没事的,别多想了。”
  “嗯。”
  警察局的侦查结果出了,认定是一宗土匪拦路杀人案就草草结案。但顾霆坤不认为,他当晚就拜访了警察局长,官场式的嘘寒几句,就单刀直入道:“老林,你说杨钰政长年押骠按说遇到这种情形,应该不记小数,打不过谈不拢,就会选择破财消灾,不会拿命去抵抗的。”
  “顾校官,丧心病狂的人多着去,可能杨钰政就运气不佳,偏偏遇到。”
  “可你想想出事那段路是由城西通向一些农村乡镇,穷山僻岭的,一直以来也没发生过什么杀人抢劫案,你说土匪怎么突然就埋伏在那。”
  “现在临近春节,土匪也许想讨几个钱,就狗急跳墙。”林局长给顾霆坤加倒了茶水,继续道:“我知道你想什么,跟杨钰政也算好友,但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吧。”
  “不,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能说得通。”
  “我说你呀,最近是闲出鸟来。”
  顾霆坤跟林局长闲聊几句,回去了,他坐在车上,只觉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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