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承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的脑波依旧是毫无变化,但是如果德朗教授指着一张照片叫他说出对方是谁,他也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日复一日,除了条件反射除了本能,骆文承越来越像一个机器人。
终于有一天,德朗教授宣布实验成功。他找来了一个催眠师,对骆文承进行最后的催眠。
骆文承的意识又被系统拉出体外,他冷漠地看着下方那个催眠师给自己灌输“一定要听从德朗教授所有命令”、“德朗教授就是他的主、他的神、他的一切”、“他的生命就是德朗教授赐予的”之类的指令,就像看着一个小丑在那里表演。
等一切结束,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就听到系统冰冷冰冷的声音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的新一次生命就此开始,以后要靠你自己了。必须提醒你,你现在的身体只是暂时维持着正常机能,想要长久活下去,必须依靠对方的手段。”
骆文承以什么样的方式复活,就要靠同样的方式继续活下去。
譬如第一次死亡,是系统就用它的能量救了他。那一次,系统能量几近耗尽,代价是他被剥夺记忆,按照应有的命运轨迹继续生活,直至死亡。
第二次,他用自己的爱和希望换取重生的机会,他的记忆也好没有被抹除,但代价是他这一生都必须持续不断地用爱和希望去交换,才能继续活下去。
最终他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再次死亡。
而第三次,是德朗教授将他救活了,虽然那个老头他非常恶心憎恨,但也无法改变他这一生都离不开对方,或者说离不开他手中救活了他的关键的药物,这个事实。
这就是复活的代价。系统的存在只是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可能,如果当时他没有跟踪张青松,没有被张青松带回来,德朗教授没有选择救活他,他现在已经死透了。或者如果救他的是别人,没有德朗教授这样的手段,他也活不过来。
复活的条件是苛刻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说完这句话,系统没有再出声,骆文承知道它要么就是离开了,要么就是休眠了,总之它不会再出现了。
可惜他还不知道这个系统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选择他来帮助。
骆文承的意识闭眼,下一刻他的身体睁开眼。
德朗教授和那个催眠师就站在他床边。
骆文承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依旧是骆文承,他有着骆文承这个人所有的记忆和认知,但与此同时,他的认知中被加入一条凌驾于一切的指令,那就是他是必须听从德朗教授的,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其他人在他眼中应该一律是能动的死物,就像游戏里的npc。
他心下略一思考,面上保持着平静无波,从床上站起来,一眼都没有看旁边那个催眠师,对德朗教授微微垂头,做出了臣服的姿态:“主人。”
德朗教授哈哈大笑,几乎毫无形象地大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他兴奋的搓着手,两眼冒金光地看着骆文承,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问道:“你是谁?”
“骆文承。”
“我是谁?”
“德朗教授。”
“你是我的谁?”
“我是你的奴隶。”
“你要做什么?”
“服从你的一切命令。”
“跪下。”
骆文承简单干脆地跪了下去。
德朗教授又笑,后头张青松也在笑,这样一个曾经追着自己差点把自己打死的人,现在就臣服在眼前,跟条狗一样,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但下一刻德朗教授就指着张青松:“他是谁?”
骆文承抬起头:“我要打死的人。”
“你为什么要打死他?”
“讨厌。”
“那你现在没有打死他,你有什么感受?”
骆文承想了一会:“生气。”
他说着生气,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德朗教授对他说:“我怎么看不出来,你生气生气给我看。”
骆文承就皱起眉头,沉下脸,眼神阴沉冒火,仿佛随时能从地上窜起来把张青松的狗头打爆一般。
张青松忍不住畏惧地后退了两步,脸色吓得发白。
德朗教授哈哈大笑,突然又沉下了脸:“你是怎么知道方布德这个名字的?”
骆文承脸上又变成那种空白,漠然说:“不知道。”
“哦,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德朗教授揪起他的头发,让他仰头看着自己,“可不准欺骗我哦。”
骆文承纯澈干净的双眼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没骗你。”
德朗教授看了他好一会儿,又说:“给我笑。”
骆文承就弯起嘴角。接着他又被要求表现出很多种表情,他都能做到,只是都有几分僵硬和不自然。
旁边那位催眠师说:“他现在的神经反应还有些迟钝,要经过特殊训练,才能让他将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过去的记忆结合起来,才能让人看不出破绽。但是想要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的他只有过去的记忆,没有感情,他现在做出来的所有情绪表情,都是他的大脑控制着他的身体,做出来的假象。”
德朗教授点点头:“就是说,还需要继续观察呀。”
催眠师说:“要把他交给老板吗?”
“不,交给老板的必须是最完美的,我还要多看看。”
“可是就这么看恐怕看不出问题。”
“那就把他放出去,让他进入正常的生活。我可以通过时刻的监视观察他,来判断他到底合不合格?”
“他好像身体有疾病?”
“对,目前看来是心脏病,但找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但又必须完全依靠我发明的特殊起搏器和药物才能生活。这是最麻烦的一点,但是,也是最有用的。”德朗教授得意地说,“一旦我发现他不合格,只要在遥远的地方按下一个按钮,停掉他心脏里那个小小的起搏器,这个实验体的心脏就会马上跟没了油的车子,没了电的空调一样,立即停止跳动,完全不需要费心用别的手段去控制他,你说是不是很完美?”
两个人热烈的讨论着,骆文臣依旧跪在地上,表情空白,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但他却在尽力去理解两人的对话,他的英语不是太好,两人语速又太快,他只听得懂三分之一左右,不过加上自己的理解拼凑,也能了解大概了。
也就是说,关键并不是药物,而是一个听起来是黑科技的起搏器?
“可是你要把他放回到原来的环境里吧?听说他背后的人实力非常强大,太冒险了吧?”催眠师说。
“有些险是值得冒的,只有把他放到最熟悉的环境里,才能真正看清问题,如果这个模式是成功的,这将是最成功的洗脑,我们甚至可以改变世界。”德朗教授意气风发地说,“快点把他训练好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验收成果了。”
十二月底。
今年的天气很异常,海宁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十二月底已经非常寒冷了,今天早上甚至还下过一场小雪。
人们或是咒骂着这样的鬼天气,或是欣喜于难得见到一回雪的海宁竟然终于下了一场雪。
街上很热闹,明天就是元旦了,今天放假的人或是从外地赶回海宁,或是从海宁离开去往外地的家乡,与家人进行短暂的团聚。总之,街上车水马龙,很热闹。
而这些热闹,和陆家别墅是无缘的。
已经足足有三个多月,这里一派死寂,明明有人在这生活着,却仿佛一座死城一般。佣人们做事来往都不敢大声喘气,就连庭院里的小型喷泉,都仿佛不敢喷得那么欢乐,花坛里的花朵也不敢开得那么艳了。
这座别墅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光了生气。
这三个多月来陆崇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他不停地在找人。
当初在封锁了两天之后,毫无收获之后海宁就不禁出行了,他的搜索范围也从海宁市内,扩散到了外面。作为唯一线索的张青松祖宗十八代都被扒干净了,所有与他有关系的老师、同学、邻居,全部都调查了个清楚,甚至放出了高价悬赏令,但是依旧没有丝毫收获。
张青松就仿佛从这个世界蒸发了,没有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骆文承同样如此。
陆崇还在坚持着,但他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快要疯了。
而这一天,这个下午,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切实的消息,人找到了!
他几乎是呆怔了一刻才猛地站了起来,脑海一片空白地就往外走。
好在车子是不需要他开的,他等达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是海宁一座还算有名的旅游景点,叫做方山,车子沿着蜿蜒的盘山小路一直往上开,到实在不能开车的时候,一行人就下车步行。
海拔五百米高的山上风很大,空气中湿气很重,气温比下面低得多,能把人冻得直哆嗦,接着又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
“人还在上面?”陆崇边快步爬山边问。
“是的,就在最上面,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喊他也没反应,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说话的是周一山,人当然不是他发现的,但发现了人之后是先报到他这的,作为唯一一个没有与骆文承发生过冲突或者没有和他“过不去”过的人,在找人这件事上得到了陆崇的最大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