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一猛地噎住。
他默默跟着对方走上人行道,踩着斑驳树荫在心里感叹:果然,人长的好看说什么都无法反驳。
☆、冲突
关于在校外见到傅悠一事唐知没主动提起。
他后来倒是收到了小姑娘的短信,两人聊了好一阵算是知晓了彼此近况。出乎意料的是,当谈及傅启瞻时对方显然有些不满,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打抱不平更是奇怪。
傅悠毫不在意,一句“帮理不帮亲”解释了全部。唐知便猜测这兄妹俩肯定有什么矛盾,或者说差了十多岁所以有隔阂?
傅家的事他了解的并不算多,仅限于一年前唐运祥告知的那一部分。不过待在西坞别院这么长时间,听闻男人对傅芷异常重用也不像双方有间隙的样子。
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傅悠青春叛逆期遇上傅启瞻暴躁更年期吧。
不到三十岁就提前被动进入更年期的傅大老板对此一无所知,涉及到新一代通信技术的全国大会将在下周举办,他带着费正航得外出四天左右,最近正忙着科技研发这块儿的报告材料,也就没过问小孩儿学校的事。
临走前一晚抱着唐知腻歪了好半天,连旁边的甜甜都受不住,瘸着腿跑出了卧室。
猫崽儿最近状态越来越好,食量也增加了,原本让人担心的天生未发育完全的左前腿也逐渐有了力气,有时候神经起来窜得比谁都快。
傅启瞻尽量不去想出门前对方脸上控制不住的开心,仿佛他不在的这四天是小孩儿殷切盼望了很久才得到的。
内心有些生气,可更多的是失落。
他明白,唐知还是想离开,不管自己对他多好,始终都想离开。
这边费正航跟着面色阴郁的老板一路胆战心惊,另一边傅芷也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仅仅四天而已,从二中到Z大附中,手续全部办完傅悠便成了唐知的同班同学。
郭守一看到这个学期中间插进来的女生满脸震惊,他扭过头,发现同桌也一样呆愣,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你学妹家里这么厉害吗,都不用等每学期初招生考试?”
唐知摸摸鼻子无法应答,他当初上学想藏着自己背后的关系,便表现的十分普通。现在总不能指着傅悠说她姐是全国知名女企业家,她哥更是在Z市一手遮天的神级存在吧。
“我...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休学一年,跟她也就是认识而已。”
班主任将人带到就不再打扰老师上课,郭守一拿笔戳戳书本觉得此事肯定非同一般。
傅启瞻从外地回来的当天内心还有些忐忑,生怕等他打开宏景新城家里的房门时里面空无一人。不过幸好,对方哪儿都没去,依然抱着狸花猫趴在桌上写作业。
闷闷不乐三四天的大老板顿时满血复活,晚上睡觉都比以前安稳许多。直到隔天在公司碰巧遇见傅芷给二婶打电话,才悉知傅悠转学一事。
狂风骤然而至,光听到那句“小悠到Z大附中念书”他脑子里就顿时炸开,几乎立刻冲上去质问道:“你说什么?”
傅芷一头雾水,跟电话那边说了两句后挂断,然后将此事娓娓道来。
“傅悠说Z大附中师资力量更好,升学率也更高,想早点转过去为高考做准备,这没什么不对啊。”
放屁!
傅启瞻咬牙不辩,半晌后直起身子,铁青的一张脸强硬道:“转回去!二中不愿意待就去三中!要嫌弃学校差全国高中都随她挑!只有Z大附中不行!”
上辈子傅悠朝他开出的那一枪变成噩梦缠了他多少年,此刻他便有多恐慌。
随时会危及到小孩儿性命的人竟然整日在他眼前晃荡,去他妈的沉着冷静!
可刚忙完一溜手续给母亲报告小妹情况的傅芷也不大乐意,在她看来这个要求完全就是蛮不讲理,半句解释都没有委实难以照办。
“换个学校又不碍事,你怎么了这是?”
男人握紧拳头,怒火无法发泄。
他承认自己有点草木皆兵,傅悠现还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恐怕连枪都不会使。可他心底的担忧没人能懂,何况现在对方都主动出击上赶着往唐知身边凑,哪里还坐得住?
“明天之前必须转校!不然我就要强行干预了。”
傅启瞻说完这话甩手离开,也不再关心傅芷脸上惊讶的表情,转而给金向东打了个电话,他得确认蝴蝶效应的影响力能有多大。
只不过当天周五,还没等到下班时间办公室大门就被猛地推开,傅悠拧着一张小脸儿站在前面,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副准备大动干戈的样子。
男人此时见她更觉心烦,语气也十分敌视:“你来做什么。新学校下课很早?”
“你凭什么逼我转校!”
重生以来本就没见过傅悠几面,现下又是这种态度,傅启瞻从座位上站起身冷眼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别拿大哥的架子跟我装!我要在Z大附中念书,谁拦都没用!你要敢强行插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干的那些事儿告诉他!”
“你敢!”
费正航十万火急的将傅芷从会议室请到顶楼,一进董事长办公室里面两人都骂红了眼。傅启瞻额角青筋暴起,傅悠最后一句没收住声儿,在场三个人全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唐毅就够他恨你了,疗养院还有一位!让他知道你是个将自己亲二叔关起来折磨取乐的神经病,你看他......”
“啪——”
响亮的耳光让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傅芷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半晌才哆嗦着嘴唇呵斥:“道歉!小悠,给大哥道歉!”
费正航关上门,缓缓移到男人背后站定,默不作声。
直到小姑娘倔强的将头发拨到耳后回答道:“我说错了么?”
一室寂静。
傅芷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想上前查看对方的脸颊却被拒绝:“你分明知道,那个人不配为人父,那是他该有的下场。”
“该有的下场?”校服衬衣发皱,傅悠忍了好久此时却忽然落了眼泪,如鲠在喉嘶哑着嗓子发问:“那唐知呢?他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也要被关起来!为什么!”
傅启瞻思绪有点飘远,好像近来的安稳日子都是一场美梦,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光靠吃一个月的药就能有所好转。可傅悠的话那么清晰,听得他头痛欲裂。
男人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傅悠开出那一枪的原因他找到了。
根本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因果关系,不过是自己夺人所好罢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心上人喜欢得干干净净,不掺任何杂质,所以格外美好也格外执着。就像对方念叨的那句话:“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呀,是我先呀!”
☆、恶化
感情从都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阐述清楚的,任何人也没有资格去质疑这份爱。即便傅启瞻活了两世,在他还未探明傅悠情之所起的情况下,是万万不敢用强硬手段去镇压的。
他承认,傅悠口中所说的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就如同黑面獠牙的异类,是恨不得塞进石头缝用火烧掉的存在。
但物极必反,至少现在知道了小姑娘本身对唐知毫无恶意,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有所平复。
费正航和傅芷已经惊讶了好半天,眼神在其余人身上游走了几个来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小的幺妹喜欢上了自家大哥身边的人,理都理不清。
傅启瞻怒气仍在,他转过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沉思片刻,然后用稍显低沉的声音宣布结果:“既然你都这样威胁我了,那就随便吧。”
傅悠扭头去看姐姐,似是在求助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另一边费正航皱皱眉头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果然还没开口就见男人拿起搁在椅背上的外套继续道:“有能耐你就一个学校接一个学校地追。”
他二话不说摔门而去,任凭傅悠被牵制着在后面叫喊。
电梯按钮按了四五下才到,最后还是一拳打在墙上才稍微镇定。
傅启瞻觉得自己活生生就是个笑话。上辈子猜疑了那么久,金家、唐家、新仇、旧恨,绞尽脑汁将所有事件联系到一起,连阴谋论都算在其中,结果真相竟如此简单。
他甚至想,即便金大成没有出狱,即便没有那么多外在催化因素,傅悠那一枪也该彻彻底底的射穿他的心脏。
唐知被他困在西坞别院将近九年,从少年到青年,除了性格阴郁不爱说话之外似乎并无太大变化。
原以为自己付出的爱独一无二,所以占有对方也理所当然。
可现在才知道,像唐知这么好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被爱。
男人开着车在市区绕了一大圈,越想越心烦意乱。他当然知道不能将小孩儿当物品一样移来移去,有点常识的人都懂频繁换校对学生并没有什么好处。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刚刚对傅悠丢下的那句话很大程度上是负气而已。因为恍然间明白自己能给的东西其实最为廉价,平生第一次出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