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哪里肯放人,扯着林粲的另一只手,急急地问道:“酒还没吃完,这是要去哪啊?”
贾琏怒瞪着双眼,说:“等不得了,今天就要成事。”
薛蟠听不懂,但也不肯放人,林粲任他们拉扯着只当好玩,时不时的笑嘻嘻地挑,逗贾琏几句,“你真有这个胆色,我今个就豁出去奉陪到底了。”又或与薛蟠调笑,“琏二哥一向只说不做,甭理他,咱两喝酒去。”
贾琏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时拿剑砍了这个不正经的风流种,越发死拽着往外走,今天非办了他不可,薛蟠也有些蛮劲,一边拉扯着一边往林粲身上贴,林粲不惧这些,只嘻笑着搞怪,一会帮这个一会帮那个,三个人难解难分闹做一团。有那个怕事的小厮,怕他们真闹起来没法向上交待,就去回了贾政。
贾政赶来时只见他们三个拉拉扯扯的大不成个体统,立时就生气了,喝骂道:“琏儿还不住手,你这两个表兄弟是来给你媳妇祝寿的,你不说好生款待着,却与他们闹起来了,这成何体统。”
三个人这才收了手,低头垂着手站成一排,贾政瞧了,见他们三个衣裳都有些凌乱,面色潮红,料他们是多吃了几杯犯了酒性,于是更加气恼,这薛蟠到罢了,一向是个不入流的,怎么林哥儿今天也这般胡闹,但这二人都是亲戚,贾政虽为长辈却不好多说,只能骂贾琏:“多喝了二两黄汤,你就犯混了,打量这府里只你最大,没人管得了你是吗?也不看看,你父亲还在呢,我还在呢,哪就容你这般作耗,”
贾琏心里暗气,明明是三个人一起闹事,怎么就只骂我一个,合着我是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但也没法子,只能跪下请罪,贾政见他有些醉了,也不欲理会,只训了几句,就遣他回院里醒酒去了。
谁知这醒酒竟然醒出了艳事,原来贾琏被林粲几句话挑逗得身上燥热,正不自在,却在路上瞧见了下人鲍二家的媳妇长得风,骚入骨,逐起了意,吩咐小厮把鲍二家的唤进来,趁着凤姐和平儿都不在家,与鲍二家的行起云雨来了。
可巧的是,凤姐这位寿星今天被人拉住了猛灌酒水,也撑不住了,也跑回家来醒酒,正把这对野鸳鸯堵在炕上。凤姐是何等刚强之人,哪受得了这个,当时就闹起来,夫妻二人都动了手,贾琏本就吃了酒有些醉了,此时连番的受了气,也激出了脾气,拿了一柄剑追着凤姐喊打喊杀的,唬得凤姐披头散发的往老太太的上房里跑。
林粲只是好玩闹,借着薛蟠气气贾琏而已,贾琏一去,林粲便没了心思,此时正和黛玉在上房里向老太太告辞,也瞧见了贾琏夫妻演的这一出好戏。
屋里一帮子娘们儿被唬得不知所措。凤姐扑倒在老太太跟前,哭叫,老太太救我,琏儿他要杀我呢。
贾琏更不像样,衣裳半敞着,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嚷嚷:“我今个杀了你,纵是再养十个也没人管了,”
林粲做贼心虚,以为贾琏是为了自己才这般喊打喊杀的,逐冲上前,一把攥住贾琏的手腕子,向后反拧,夺了剑,又将人按在墙上,才算消停了。
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为了一个下人的媳妇,林粲不愿管这些闲事,就带着妹妹告辞回府,任贾府里自己人闹腾去。
38圣旨
第三十八章、圣旨
林家忽然接到了圣旨。
林粲正与妹妹闲坐,说着琏二哥家的趣闻,忽听管家来报,说是有圣旨降到林府,林粲想着,自从那晚在朱先生家里不欢而散之后,皇上就没了消息,怎么今个堂皇的发了圣旨下来,能有什么大事呀?逐安抚了妹妹几句,自去前边接旨。
来传旨的不是戴权,宫里传旨有规矩,去一品大员的府上传旨,也用不到内相亲自出马的,到林粲这样的士人府邸传旨,只一个小黄门就够了。若是戴权来了,林粲少不得要犯几句贫嘴,扯几句闲话,但在外人面前可不敢放肆,连忙命人摆了香案,按规矩跪着听旨。
“制曰: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师,原翰林院掌院学士、礼部尚书朱轼乃朕之启蒙恩师,学灿古今著作等身,多年忠勤之臣也,忠心以侍君,宽厚以待人,朕少时亦多承其教导,心念感怀,常思嘉奖,今虽已告老荣养,然朕一日不敢忘师恩,恰逢其古稀之寿,朕意,着朱轼之弟子林粲,为其承办寿宴,宜广邀京中高朋贵戚以足容相,以慰朕心,切不可简慢待之。钦此。
“小人林粲领旨,谢恩。”
林粲领了圣旨,吩咐管家林载安领着小黄门去花厅里奉茶并给车马费,小黄门一走,林粲就收起了恭敬的神色,把圣旨往砚台怀里一丢,骂道:“又出的什么妖娥子,”
砚台说:“皇上要给朱先生办寿,这是多大的体面啊!”
“体面是体面,可是大爷我以后就藏不住了。”
“您又不是大姑娘还藏什么呀?”
“混帐,爷我只想闷头赚钱,不想跟官场上的人来往,我们经商的人都防着那些个做官,都说是官商勾结,那是没法子才勾上的,没事的时候那帮当官的就跟着分钱,一到有事的时候,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留我们这些商人扛着,最后倒霉的都是我们。大爷我远着他们还来不及呢,谁愿意和他们来往。
我跟皇帝的这层关系,平日里我是千瞒万瞒的,连大姑娘都瞒着,就怕被这帮当官的知道了,这到好,寿宴一办,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是我师兄了,以后咱们家还不被那起子眉眼高低的人给踩破了门槛。”
砚台不好意思说朱先生也曾是官场中人,皇上更是满朝官员的主子,有这二位在,林粲这辈子都别想和官场断了来往。只陪笑道:“爷不喜欢他们,待寿宴办完了,不理他们就是了,再说了,爷不想当官也好办,等明年会试的时候,爷糊弄一二,考不过不就得了,再考得三年以后呢,到时候再劝劝皇帝,皇帝兴许就不让您考了。”
林粲自恃甚高,才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他冷哼一声说道:“天下只有我不想做的,没有我做不成的,会试我自然要考,而且还一定要过,至于当不当官,那就要凭我的意思了。”
砚台不敢再说,林粲又说:“你拿着圣旨给姑娘送去,再把这里面的事和她说说,我这就骑了快马去城外接先生去。”
第二日,林粲陪着朱轼夫妇回了京里,朱家在京里原有宅子,就在西绒线胡同,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院了,地方到是大,就是家下仆人不多,怕是支应不了,于是林粲就从自家拨了一些下人到那府里支应,朱轼的两个儿子都在外省做官,家眷也一并在任上。这操办寿宴的事,便一总落到了林粲的头上,林粲到底是个男儿,席面上接应官客尚可,但堂客来了总要有个人招待,朱夫人也年近七旬的人了,腿脚眼力都不大好使,怕是做不来这个,林粲只得回府里接了黛玉过来,让黛玉主理内馈接待堂客。
黛玉那日看了圣旨才知,自己的兄长竟与皇帝同出一门,朱先生竟然是皇帝的老师,先是唬了一下,后又释然了,想来皇帝的老师众多,朱先生又已经告老,因此上不愿自夸罢了。到是自家兄长历来不是个稳当人,偶得了颗好珠子还要拿来炫耀一番,怎么这等大事也能守口如瓶的,真叫人奇怪呢。
朱先生的生日在十月初九,在九月中旬,礼部就奉旨:钦赐玉如意一柄,缂丝四端,百年老参两只,帑银千两。
这下子就开了头,京里的各权贵便得了信,朱府门前车马不断,官来官去的,都是送礼的车马。好一阵忙乱。
林粲早年就经济事物,遇着这样的大事到也不甚慌乱,只让林载安在外面支应着,有送礼的只管收,反正是皇帝下了明旨让办寿宴的,没有不收礼的理儿。但这寿宴怎么办,寿宴上请不请这些人,还得听朱轼的意思。
这一日,朱轼夫妇并林家兄妹在一处议事,那些个收上来的寿礼中有特别体面的几十样玩意,被林载安挑出来,寻了一个红木大画案,垫上大红的毡子,把这几十样玩意摆上,让几位主子玩赏一番。
朱轼看了这一桌子的珠光宝气却不喜,他说:“我最不爱热闹,以前掌着翰林院时,都不曾做过寿,今日里皇上赐下这般排场,岂不是为难我吗?”
林粲也跟着说:“可不是吗,皇上这人从来只顾着自己,不管旁人的心里不自在,他这般做为,只为他自己博了个尊师重教的好名声去,全然不理会咱们又苦又累的支应着。”
朱轼说:“若这番作为可利国利民到也罢了,可偏偏只白费了银钱而已,瞧瞧那些个寿礼,动辄千百两银子,那些送礼的人大多与我并无交往,送这厚礼来,无非是想在皇上面前显个情儿露个脸儿,讨了皇帝的喜欢,好加官进爵的。这些个东西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化得,若要那些当官的,拿了这些东西去修桥铺路扶老济贫的,他们必然舍不得,到是送到我这里来,万一入了皇帝的眼,为他们换个好前程,他们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