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时才看到宝钗只站在旁边,宝玉这屋里里外间站了十几个人,竟没一个给宝钗让个座的,宝玉也不说话,自己瞧出来却也不好说什么,想起身让个座,怕是惹得大家都尴尬,只得装没瞧见罢了。
宝玉根本没注意宝钗的窘境,听了宝钗的话,少不得往林粲身上瞧了一眼,林粲只品茶,眼睛也未抬,却偏生坐得不远不近的,到像是监视着什么。宝玉不喜,可也没法子。只对黛玉说:“你若真过得如意到也罢了,倘若有半分不称心的地方,你就还回来,这园子里有一处潇湘馆,只种了竹子并没有桃红柳绿的俗物,又有沁芳溪环绕,景色是最雅致的,我早回了老太太,那处园子只给你留着,旁人谁也不许去。”
黛玉也感激宝玉待自己的情分,到底也舍不下自己家,搬来别人家住,她说:“你这心意我领了,只是家里姊妹众多,你寻了好去处不说让自家姐妹住进去,到白空着等我,岂不叫自家姐妹们寒心。况且我府里事多,出门坐客到也使得,要来这府里住上一阵子,怕是不得空。”
宝玉听她说不得空就有些急了,他说:“若我有些要命的梯已话要与妹妹说,妹妹也不得空吗?”
宝钗说:“看你,又犯痴了,哪里有什么要命的话,不就是你一些个小心思罢了。这会子妹妹就坐在眼前,你若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宝玉又瞥了林粲一眼,怯了,低着头说:“既是要命的话,就不是随口能说出来的,”
黛玉又想起宝玉闯仪门的事,仿佛也是有话要说,但又没说出来,趁今天这个机会就直接问了他:“上次,你跑到我们府里好一通折腾,究竟为什么来?”
宝玉想起那天的事也臊了,只说:“如今也想不起来了。”
黛玉知他素来常犯痴病,也没认真问,此事就当揭过了。黛玉又问:“这次舅舅为什么打的?”
宝钗说:“这事都怪我那个糊涂的哥哥,他说起话来着三不着两的,从不防着什么,不小心说错了话,老爷才着恼了宝玉。”
黛玉问:“却又关薛大哥哥什么事?”
宝钗说:“谁不知道我那个哥哥是在外头胡混的,他也不知道在哪里结识了一个戏子,惹得那戏子的主家不喜,就混赖在宝玉头上,那戏子的主家就来府里找宝玉要人,老爷这才打了宝玉。”
黛玉听了沉思片刻,却说:“若果如此便是薛大哥哥的不是了,只是宝玉若是被冤枉的,为何不如实回了舅舅,想来舅舅也不是那糊涂的人。”
宝玉听她们提起蒋玉涵,心里就不是滋味,想着自己说了蒋玉涵的住处,若是忠顺王真派人去拿了他可怎么好。说不得又是自己的罪过了。于是又犯起了痴病,他说:“这事也不怪薛大哥哥,我原就认得那人,替他挨顿板子到也甘愿的,想来他那样的人品却伴着忠顺亲王那样的俗物,本就不配,”
宝钗急道:“又混说了,仔细老爷知道了再动板子,这顿打挨得还轻吗?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 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
宝玉常与袭人等人说些亲的热的,到是不以为意,他说:“我不过才挨了几下,就惹得你们这个哭那个探的,假若我一时竟遭殃横死,你们还不知是何等悲感呢!你们既这样待我,我就算一时死了,也瞑目了。”
一旁凤姐早听不下去了,急急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床前,她说:“快住口,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的活的,都是读书识字的公子小姐怎地这般胡言乱语,好叫人笑话。”
林粲看够了戏,这会子站起身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去,这会子还烦请琏二嫂子带着我们去辞了老太太吧。”
凤姐也觉着这屋子让人待不下了,于是引着林家兄妹辞了宝玉,到老太太上房里了。一路上三个人皆默然不语。黛玉一直走到老太太的上房里,脸上的红色才褪了去,心里埋怨宝玉和宝钗:就算你们已做定了亲事必将成就金玉良缘,也犯不着在我一个姑娘家面前如此缠绵,真真是不知羞呢!凤姐也是如此想法,一个是小叔子,一个是姨妈家的表妹,当着客人的面说出这等话来,可叫凤姐怎么好意思再与客人搭话,索性装哑巴了。林粲到是看出妹妹对宝玉全无男女之情,心里边轻松了许多,乐得欣赏路边的景色。
待见了老太太,林家兄妹才要告辞,不想前边有人来回,说是北静郡王突然来访,听说林家大爷也在府上,叫到前面去回话呢。
27北静王兴师问罪
第二十七章、北静王兴师问罪
“小人拜见王爷,愿王爷万福金安,”林粲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给北静王行礼,
北静王也不叫起,只说:“这位就是林公子吧,记得上个月咱们在王子腾王大人的府上见过一面,今日再见,林公子越发的出息了。”
林粲听着这话就觉着不对头,也不敢接,偷眼瞧了瞧北静的表情,只见那美人如今成了一个冰美人,莹白的小脸上没有喜怒,两片红唇紧抿着,衬着冰肌雪肤的还是那么好看。想他生得这般模样,自己却不能亲近,心里不由得叹气。嘴里随便敷衍道:“小人只微末之人,胡乱混日子罢了,并没有什么出息,到叫王爷笑话了。”
北静王却咄咄逼人地说:“本王说你出息,你偏说没有,难道是本王说错了不成!”
听了这话林粲就明白了,北静王这是跟他找茬呢,可是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美人。
林粲抱拳拱手言道:“王爷所言字字珠肌,小人只混说罢了。”
北静王听了这话却撂了脸子,他说:“大胆!你是何等狂徒,竟敢在本王面前混说,”
林粲……
贾琏深怕林粲不懂礼仪,在北静王面前有个行差踏错的惹下祸端,于是上前说道:“回王爷,林兄弟乃商贾之人不习官场之礼,若有一二分错处还请王爷瞧在他年青的份上,宽恕则个。”说着就跪在林粲身边,贾政及贾赦也跟着跪了,一起拜道:“请王爷恕罪!”
林粲是不怕北静王的,根本没把眼前的事放在心里,只瞧着贾家的三位爷们有意思,刚才自己兄妹来时,贾政说身子不爽利,贾琏说去东府里有要事,贾赦半句话没有只藏着不见人,看来宝玉的事真真让贾府的爷们儿抬不起头羞于见人了。只北静王来访,他们不敢不迎,才强撑着在跟前伺候的。想来这勾搭戏子并不是什么大事,各府里的年青主子,谁不在外风流一二,捧个戏子,甚至接回家里养着的事情也常见,怎么就让贾府的爷们没脸至此,说不得还有别的事。
北静王素有贤名,自然不能叫人久跪,他说:“世伯世兄请起,不过是些个微末小事,今天本不为他来,不想在贵府上遇着了,既这样,少不得要问清楚的,却与府上无关。”
贾赦等听了这话哪敢起身,连忙又求了,贾赦说:“若他冒犯了王爷,王爷就算是打杀了也应该,但林哥儿是臣的外甥,臣斗胆请王爷明示,林哥儿究竟错在哪里,我等也好严加处置。”说罢,贾赦、贾政、贾琏三人一同拜了,口称:“请王爷明示。”
此时屋里的众小厮丫环早吓得跪了一片,个个伏着身子不敢抬头,唯林粲一个虽是跪着却直着身子冲北静王挤眉弄眼的做怪,一会子扮个猪八戒忽闪着两只大耳朵,一会子又吊着眼睛装狐狸,把个北静王闹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北静王稳了稳心神才说:“罢了,既是世伯的外甥,也是我辈中人,我不与他计较就是,各位请起吧。”
众人才敢起身,林粲只敢背着人逗逗北静王,当着人前还是要做足礼数的,待众人起身之后,林粲又抱拳拱手的给王爷行礼,“多谢王爷宽仁,小人铭感五内。”
北静王却不肯轻易放过他,问道:“既是铭感五内,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这个……”林粲抬眼偷瞧,只见北静王依旧面若冰霜,自己思来想去,着实猜不到自己如何得罪了他,待要编些事情,又怕当着众人的面被戳穿了反而不美,于是只低头认错,“小人愚钝,着实不知。”
王静王一声轻笑,如冰面崩裂春日溶雪,屋子里众人才觉得好些。他说道:“你到是个老实人,本王且问你,上次在王大人府上遇着,本王就请了你赴宴,你为何没来?”
林粲这时才想起来,确有此事,但那天自己只是虚应着原就没打算去的,后来又得了香怜玉爱,又有宝玉和蒋玉涵排着队来府里闹腾,于是就把北静王相请的事忘脑后面去了,此时提起来,觉着自己着实不该,即使自己不得亲去,也该派人送了礼过去,才算是全了礼数。
林粲自知道错了,于是又诚心跪下行了大礼,说道:“小人着实错了,近来小人家里家事频频,纷扰不断,竟把这事给忘得干净,今天王爷提起,小人才恍惚记起此事,这都是小人的错,任王爷要打要罚,小人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