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捂着脸求饶,“你想听就听吧,不值什么,只是别这样长篇大论的,我都被你绕晕了,”
宝钗不依不饶的说:“我素日劝你多读些书你就是不肯,如今这样的白话尚且不懂,旁的又如何。”
薛姨妈也在一旁帮腔,“蟠儿是该多读些书的,像你妹妹这样知书达礼的才好,与人交际应酬时也不怕失了体面的。”
薛蟠无耐应承下来,又说起贾家的婚事。
薛蟠说:“这贾家欺人太甚,原本我们在一处住着,他们自持国公府的门第,瞧不上宝丫头,宁可费事去江南求了甄家的姑娘,也不要我们,如今他们家败了,到想起我们来了,哼,当我是那好脾气的人呢。”
薛姨妈说:“这话到也在理儿,那府里的老太太委实势利了些,舍了我们去求甄家,只可惜甄家小姐是个薄命的,小定礼都没办,家里就败了,”
宝钗问:“妈妈,甄家的亲事可曾退了,”
薛姨妈说:“自然是退了,老太太亲命你琏二哥去退的亲事,甄家人也愿意的,再没旁的可说,要不是这样,你姨妈也不会再请咱们去那府里走动。”
说到二太太,薛姨妈就抹起眼泪来了,“你姨妈被判了流刑,一放就是千里,也不知会被流放去哪里,横竖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这辈子怕是再难相见。”
薛蟠道:“这又是一条,那府里的人都被姨妈连累获罪,大老爷的爵位没了,二老爷的官儿也没了,他们能不怨姨妈吗,宝丫头嫁过去怕是得不着什么好脸色。”
薛姨妈哭着点头,
宝钗却道:“今天琏二哥来了,可说了那府里现是谁人主事,谁人管着内馈。”
薛蟠道:“自然是琏二哥主事,二嫂子管着内馈。”
宝钗道:“着啊,琏二嫂子岂不是姨妈的内侄女,连她都不曾被姨妈连累失势,我又有什么防碍,”
薛姨妈是个心里没成算的,刚才觉得儿子说得有理,这会子又觉得女儿说得也有理。她说道:“可不是吗,这可是老太太亲口提的亲事,徜若对咱们心存半点怨怼,断不会如此的,老太太那么疼惜宝玉,岂会拿他的婚事玩笑,要是恨着咱们,必是疏远了再不来往,即来求亲,就是正正经经的想做亲的意思,我寻思着,宝丫头这些年没少在老太太跟前孝敬,老太太也不是瞎子聋子,宝丫头的好,她一准都瞧见了,这会子该是诚心诚意的。”
薛蟠却说:“原来是他们瞧不上咱们,如今形势变了,我到瞧不上他们了,他们府里拢共就琏二哥有个五品的官身,其余的人都是平头百姓,这会子还能勉强算得上一个官宦人家,等将来老太太没了一分家,二房里啥也不是,真叫宝钗嫁给个白丁吗,与其那样,还不如仿着二姑娘的例,去翰林院里为宝钗寻个翰林呢,至少有个官身。刚才琏二哥也说了,二姑娘下个月就发嫁,人家嫁过去就是六品的诰命,宝钗嫁过去能有什么。”
薛姨妈又摆到儿子这边了,她叹道:“二姑娘原是个庶出,论容貌品性出身才学,我的宝钗都比她强上许多,怎么到了做亲时反到不如她,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宝钗说:“刚刚还说那府里人势利,话音还未落,我们自己就也势利起来了,可见贫富二字限人,那二房里头虽没个官职,但京城里谁不知道宝玉是个衔玉而生的,将来必有大福气,况且大姐姐还在宫里做贵妃娘娘呢,也是二房的人,怎么就能说二房里没人呢。”
薛蟠冷哼道:“宝玉将来能有什么福气,我可说不好,不过,琏二哥说了,贾贵妃被贬为答应了,阖府都知道了,只瞒着老太太一人。”
那娘俩闻言又替贾家叹上一回。
宝钗说:“我年纪小见识也浅,到是听闻答应也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并不与宫女仆妇相同,想来皇家也是讲究情面的,大姐姐好歹也是经年的老人了,说不得什么时候,皇上看在她多年服侍的份上就复了她的份位呢,去年里不就有过一回吗,料想再复一次也不难。”
薛蟠的耐性儿被耗光了,他瞪着宝钗问道:“你就铁了心要嫁那个凤凰蛋是吧,”
宝钗哪受得了这样的重话,她捂着脸哭道:“这哪里是做哥哥说得话,旁人不来作践我,你到来作践,”
薛姨妈也骂他:“混小子,这厢好好说话呢,你急的什么,嫌我们说话不中听,你去前院里找你那好契弟哄着你去,对着我们就急扯白脸的,对着他就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早晚叫他把这份家产都诓了去,”
薛蟠急道:“怎么又扯上他了,他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你们莫要胡乱攀扯。”
薛姨妈哭道:“你也不肯正经的娶个媳妇,宝丫头的婚事也没个着落,眼瞧着转过年来就十八了,这可怎么好,若说起贾家的亲事,我瞧着尚可,起码相处过几年,大家彼此熟悉,总比嫁到陌生人家里妥当些,宝玉又是个好性儿的,素日里惯会做小伏低哄着姊妹们,宝丫头嫁过去到不会受气。”
薛蟠又是一声冷哼,“贾宝玉如今还病着,痴傻呆苶的不认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那娘俩一听这话就急了,忙忙的要去探看,薛蟠无奈,只得应了她们。第二天,就带了母亲和妹妹去贾府拜会。
那贾宝玉当真应了贾琏的话,生得是女儿病,头天把袭人等八个丫头赎回来,第二天就见好了,也能认人也能说话。
因此薛家人见着贾宝玉时,只觉得他不似往日活泼,到无甚关碍,宝玉看到了姨妈并宝姐姐来会,又做回了往日情态,拉着人说些贴已话。再加上老太太并大太太笑脸相迎,刻意的抬举着宝钗,遂让那娘俩心里更加坚定了心思,回府又商议一回,没几日,就打发薛蟠去贾府里回话,应下了婚事。
……
贾琏本来打算带着一家人迁到乡下去住,一来那里有现成的庄子,二来乡下比城里还省些花销,可是二姑娘十月里就发嫁,宝玉的婚事也订在十一月,到不好去乡下操办,只得向林粲再借半年,林粲自然应允。
到了十月,二姑娘嫁了。
原本备下的嫁妆都被抄末,如今再置办的东西看起来就简簿了许多,凤姐现掌着内馈,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需要她来谋划,贾琏的贴已在抄家中损失了泰半,私藏的庄子铺子上的出息都要年底才得,只米行一处能按月交百十两银子进来,全家都指望着呢,哪敢大手大脚的给二姑娘置办嫁妆。还是凤姐舍了脸面回娘家支借几个,才勉强凑足了十六台嫁妆送了过去,
黛玉虽然有心添妆,但也懂得谁是主谁是客,若她添进去的东西比贾家备下的嫁妆还贵重,那就是有心打贾家的脸了,于是只能添了两套红宝石的头面,暗中又塞了些银票给二姐姐。
贾家的那些族亲,因宁国府出事就连累了几家,余者到有性子腼腆不愿见人的,也有胆小怕被贾家连累的,也有早对贾家存了怨怼,如今见贾家败了,正拍手称快的,因此,二姑娘出嫁时,贾家在京的十二房人口到是没来几个人,老太太心里气闷,但也计较不得,只打发二姑娘上轿才是正经。
陈翰林本身就是个穷户,到不挑拣嫁妆银子等事,顺顺当当的办了婚事,他家里并无甚长辈,只把中举那年的主考官请了来,充做高堂,受了二人的礼,算是全了夫妻的礼数,林粲是他的长官又成了舅兄,少不得拉上一帮子翰林院里的同僚前来贺喜,年青人们闹上一场,到是喜气冲天。
等三天回门的时候,众娘们纷纷向二姑娘探问,迎春只低头不语脸上粉红的一片,料想日子过得不差。
十一月的时候,宝姑娘嫁了过来。
薛蟠唯恐他妹妹嫁过去受穷,给了整整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把贾家的两进院子占了个满满当当,喜宴都没地方铺排了,贾琏直骂这混人办得混事,明摆着打贾家脸呢。大太太到是喜形于色,老太太也不与薛家人理论,只打发林之孝家的把嫁妆都收进库房里。若薛家人问起,只说是为给喜宴腾地方,暂存的。
宝玉的病到是渐好了,迎娶那天,他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又有了往日里国公府公子的风范,宝钗从轿子里偷眼瞧去,心里甜的如同喝了蜜一样,深为自己的谋划庆幸,得了这样模样俊美文采风流的夫君,也堪称如意。
转过年来,黛玉在家里过了十六岁生辰,曾铣急吼吼的催了几次,林粲见委实留不住,就指了三月里的一个好日子,准曾铣来迎娶。
迎娶的前一天是大定的日子,该把家具等大件嫁妆送到婆家,林载安两口子亲领着一众小厮大仆车载肩扛的带着四堂家具去曾家铺房,有好事者暗自计较,只这家具连工带料的怕是要值十几万两银子的。
第二天一早,黛玉便起身整妆,林粲却是把丫头们都撵出去,要与黛玉说些贴已话,
黛玉以为哥哥要教训妇德妇诫之类的规矩,就立好了等着他说话。不承想林粲开口就是,“曾铣那小子要是敢纳妾,你就回来告诉我,我必然收拾了他。”
黛玉跺着脚不依,嗔怪道:“哥哥又来混说了,我今天才要嫁人,你就来说这些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