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樱桃神却立刻神色一拧,不满道:“若知道是王爷,还不赶紧引入屋内,没看着外面下雨吗?”
乌云珠忙神色慌张领着两人进了外屋,又慌神的去斟茶倒水,不知是太过慌乱还是紧张,一杯茶水颤微微的放置到了博果尔面前的桌上。
博果尔淡睨了她一眼,并未去端茶水,只是淡淡问道:“在这里住得还安好?”
“承王爷关心,妾身在此无任何不碍。”乌云珠垂首站在一旁,柔声回道。烛光剪影下越发是犀发皓齿,蛾颦翠眉,绰约逸态,让人无法自持。
博果尔细细端倪着乌云珠,自迎娶她进门那日,他便中意佳人的貌美体柔,尤其被她那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凝望着时,连他都不自禁会对其轻言细语带上三分柔情,而平日乌云珠表现的温婉柔顺,不聒噪碎嘴,也极为得他心意,这般细想下来,他也明白偏好江南水色的顺治为何会对个有夫之妇倾心不已了。
只是一事归一事,明知是错还去犯就要有承担的勇气,博果尔想,脸上带出习惯的淡笑,缓声道:“今日过来,只是告诉你一声,从今日起,你便再也不是襄亲王府内的人,此后种种你我再无干系,以后莫再提起前事。”
乌云珠却眉目惊跳,愕然望向缓言而谈的博果尔,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襄亲王,本以为对方来此必定是要对她冷嘲热讽,百般奚落,只因她自持襄亲王的温柔体贴俱是出自对她的真情实意,倾心相待。甚至她都已做好被百般刁难的心理准备,却不想对方却一句话便轻言细语打发而过,不知为何,对方这样的淡然平静,反而让她心中更加多虑敏感,害怕博果尔的后发有招。
她径自揣测着对方心理,对方却毫无所觉,神色淡然继续坦言:“今日戌时,自会有人安排你的去处,你只管安身度日等待进宫之日便是,念及往日情谊,自此送言一句,以后谨言慎行望自保重。”
乌云珠听了这话,却是长睫轻颤,眼内如点点珠光欲破碎,细弱的声音低低疑问:“王爷,你……不怨怪妾身吗?”
烛光下,博果尔清冷眉目轻微一挑,他斜睨了眼乌云珠,言语间带上了淡淡嘲弄:“乌云珠,你也算得聪慧,应该能明白本王言下之意。不说深宫如虎举步维艰,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君王宠爱岂能长久。本王不过想看看,你所选择的这条路究竟能走到何种地步,也不枉费本王的成全之美。”
一直在旁奉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樱桃这时忍不住偷偷抬眸望向乌云珠,却见她淡眉轻颤,神情局促慌乱,也不知道是主子的哪句话触动的她心神大乱。
这小丫头却不知,乌云珠在这小院中独身一人,只能靠思念臆想度日,而在多日的沉思中,她最害怕的便是皇上会将其忘情身后,在这场爱情的征战中,为了捕获皇上的青睐,她在进宫伺候座前时,是多么努力把握每寸光阴。
在两人每次短促的交谈中,在皇上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她努力的揣摩着皇上的心思和喜好,力持在之后的“偶遇”中能表现的更符合皇上心意,而这一步一步的谋划才让他俩能走到今天这步。她是害怕的,害怕在不能相见的这段时间,在皇上可能对襄亲王产生愧疚的这段时间,一切会陡然生变,而她早已无法回到最初,不成功她将会沦落成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而襄亲王的这番话却是实实在在砸在了她的软肋上,她不是没臆想过后宫的生活,却明白势单力薄的自己根本没有在后宫生存的依靠,只有皇上的宠爱才是她唯一的庇佑,但皇上的爱却是这世上最飘渺的存在。
在她心慌意乱时,博果尔却起身抖了抖衣袍,眉眼间勾勒出趣味的调侃道:“太后喜欢知礼乖巧的人,若不想进宫就树敌无数,还是收敛点好。”毕竟要是还没撑过前场,那未免也太过可惜你追求爱情的那份心意。
在恍惚中,乌云珠呆愣的目送着博果尔的离去,久久不能回神。
“主子,为啥要跟她说那些,随她去不就好了。”樱桃出院门后有些郁闷的嘟囔着,即使在后宫被吃的渣都不剩了,那也是她的报应才对。
“我只是想好好看看她所谓的真实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博果尔举着罗伞,望着天边的黑云,回想起那日在皇宫花园中,乌云珠垂泪说出的话语:“我和皇上是倾心相爱,那份悸动和热烈是在你我之间没有的,只有在皇上身边我才能明白欢乐和心动的感觉。”
——悸动、欢乐、心动,热烈、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那他只是想好好爱护着她,保护好她就不是所谓的爱了吗?博果尔望着廊外银光闪烁的天空静默的想着。
他那双深邃的眼如同一汪幽深黑井,银色的亮光闪过瞬间便被全数吸纳,电光之下他脸上渐渐浮出了一丝愉悦的笑意:“本王真的很期待她的爱情,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与此同时内城北角的一座府邸内,内大臣鄂硕在拆看了襄亲王的书函后,便逐渐身形僵硬,面目紧绷的呆立了很久,他几乎是哆嗦着看完了整封书信,最终撑不住身子砰地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直到半个钟头后,砰砰剧烈仿若要跳出的心脏才稍微平复下来,但拿着信的指尖仍带着轻微的颤意。
他刚想用微颤的手去端起桌边的茶瓯,却忍不住喉间涌起的堵意轻咳起来,这种咳声逐渐变剧,最后被他闷压在了手帕之中。在喝过一杯温茶后,他的思绪才慢慢清醒过来,将信中安排在心中慢慢琢磨过一遍,已经满是华发的老者忍不住长叹出声,低声喟叹:“这个傻女儿,真是不惜福啊。”
只是事已至此,鄂硕也知已无法挽回,收起心绪,他朝书房门外走出,离戌时已然不久,他得快点知会给夫人,让其早作准备。
---女儿就要回来了!
戌时,天色暗沉,襄亲王府北侧后门忽然开启,四名布衣脚夫身披蓑衣抬着一顶普通小轿步伐稳健而出,在这样的雨夜,街道上人烟罕至,四人抬着轿子静悄悄的往城北内大臣府疾步而去。
七月初十,京城襄亲王府嫡福晋因感染天花薨逝,无嗣,按常例葬。因襄亲王深居简出,百姓并无太大反应,言语一过便相继遗忘。
八月初一,内大臣鄂硕夫人因思女心切而染上心病,鄂硕即从族内收养义女一名,听闻与其薨逝的女儿容貌相似,举止更为端庄娴雅,此女继承其女儿姓名乖巧听话,遂得夫人欢心而病愈,这些且是后话。
只说从此襄亲王府内再无董鄂氏这个人,无论宫中大贵妃还是王府中的博果尔对这个事件发展都觉得满意至极。
至于顺治,他在静待着爱人进宫的同时,也偶尔会想起已经失去福晋的皇弟形影单只会不会冷落孤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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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了一章,但感觉不对便没有放出,今天重写了。
我的小人设:
顺治,他龙性难撄,性情急躁,实因年少登位,周遭环境遏制造成,需要揉捏。
乌云珠,沉溺在爱上爱情的过程中,但她爱上的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第七章 中元节祭祀
博果尔这日醒来觉得浑身不舒坦,似有一股冷冽寒气缠绕不去,但身体却无任何病痛引发的不适,他漠视掉那股莫名寒气,伸展开四肢活络下筋骨。
“主子,起了吗?”外室的樱桃听到内室传来动静,立即低声问道。
博果尔应了声,却见樱桃呈捧着一件石青诸色的朝服走了进来,不由奇怪的望了过去。
樱桃见主子疑惑的神色,便知对方怕是忘事了,只得轻声提醒道:“主子,今日是七月十五。”
嗯?!竟是中元节到了,博果尔这才醒神,想着这个祭祀鬼神超度亡灵的日子,不由低喃:“普渡慈航之日么?”不知为何,他忽然忆起曾经身处的那片黑水,却不知是在病痛睁着中做的梦噩,还是真是命数未尽而被送返人间。
回忆起那个梦境,他不禁伸出左手,凝望着掌心命线,猛然将五指紧紧握起,心头暗笃,今次我命绝不容他人践踏。不再多想,他示意樱桃伺候着穿衣梳洗,决定早点入宫去给太后和大贵妃请安。
皇城内宫人步履匆忙,正紧锣密鼓地筹备道坛贡品,中元节为祭祀鬼神之日,若是有得半分差错,都会受到重罚的代价。博果尔一路行过,宫人们在忙碌之余慌乱请安,心里却怕礼数不周冲撞了这位亲王,毕竟在皇上的兄弟中,独有这位襄亲王身份最为显贵,倒是被请安的主毫不在意的径自走过,没过多注意他们的举止失礼之处。
而顺治知道博果尔早已进宫,是在祭祀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并且是去恭请太后前往道坛时被告知的。顺治有些讶异他来的如此早,同时有些不郁,“竟然都不来与我这个皇兄请安,”他在心中泛着嘀咕。
这种郁闷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但不知为何,在做那个梦后,顺治本心的认为博果尔应该与自己表现的再亲厚一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