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他听到师玄月脱口说出“小师弟”三字时,心中有些奇怪,按照师玄月的意思,清玄门下如今只有两位入室弟子,里面应该包括了自己。但话里时代久远,这小师弟恐怕另有其人,似乎也曾是入室弟子之一,而师姐口气明显对师傅有怨愤,恐怕当下这小师弟到底是谁、现在何处并不适宜询问。
他让师玄月坐到另一边,打算回头再安排下人来处理。却见师玄月只是盯着他,愣愣的发呆,不由奇怪唤了声。
师玄月眉目一跳,恍惚回神,笑道:“原来小师弟也会这般提醒我注意这,注意那。却不想百载时光,却已经这般久远没再听到这种话了。”
“师姐,如今我也是你师弟,以后自会分担下你的担子,若是有何不舒坦的事,也尽可来找师弟说。”博果尔拿过一盏新茶杯,续了八分温热的茶水,递到她手中。
师玄月却是再次一口饮尽,荡开灿烂笑意,说:“那老头子把青莲给你倒也不是错误,”她说着同时,忽然手掌一翻,一颗清香莲子出现在她手心,“你把这莲子吃下去,我原担心你肉体凡胎,又与这红尘牵绊过甚,这轮回莲虽是宝物,但使用者心性稍有偏差,便会催生魔念,恐怕会误了你。如今看来,是我思虑太多。”
博果尔见那莲子晶莹剔透,竟隐隐可见莲心,未多加犹疑吃了下去。入口时,芳香饶舌,味道却与一般莲子并无不同。可不过半晌,腹部慢慢凝聚起一团气流,他尚想驱动,手腕忽被搭上两根纤细的手指。
“静心凝神,跟着我的气走,”博果尔惊见师玄月额间闪现金色流光,随后从手腕处一股气流细慢流入,博果尔凝神将元性集中,看到被师玄月导入的气流竟是金色,而腹部汇聚的是一股青色气流。
跟随着金色气流的引导,博果尔竟轻易催动了这股陌生的青色气流。在行过三个周天,这股青色气流才完全融在他的丹田之中。
而这过程整整耗费了一个时辰,师玄月睁开眼,如释重负地舒口气:“轮回莲一次可结九颗莲子,每颗莲子可大力助进你的修行,等你食完这九颗莲子,理当进入灵寂阶段,到那时你才真正算得上一名修真者。”她笑了笑,忽然伸出两指,金光闪过,那指间忽出现一张纸符,转瞬火光燃起,那纸符瞬间化为灰烬。
博果尔肉眼可见,随着纸符烧尽,一圈金光在房中陡然荡开,如波纹涟漪扩散在屋中各角落,消失不见。
见着博果尔疑惑的眼神,师玄月得意笑了笑:“是不是可以看得见那层金光”见博果尔点头,她拍尽手中灰屑,莞尔一笑,“恭喜你,小师弟,如今到了开光阶段。只可惜这莲子长于混沌之地,气劲凶猛,前期须有同门人帮你引导,且不可多用,每三个节气才可食用一次。”
博果尔却有个疑惑未解,“师姐手中这颗莲子是?”
“是师傅余留下的一颗,让我带了过来。如今要再得莲子,只能靠你体内这朵青莲,”师玄月隔空指了指博果尔的胸口处,“那莲子在你的意识海中无法开出莲子,如今你融合了青莲的气,再用元气去渡它,应会较易结子。”
这一夜,博果尔解决了不少疑团,最主要他那位来去如风的师姐在离开前,还在叮嘱他,如果真要选个妻子,定先要与她确认人选。
博果尔啼笑皆非地送走她,唤来樱桃将碎掉的茶杯清理掉,这才安心就寝。
而出了襄亲王府的师玄月,忽觉得还有事忘记交代,她望着天上的冷月,琢磨半晌,仍没想出结果,只得手一挥,一件银色兜帽毛斗篷出现在她身上,她将兜帽罩上,决定还是先去看望一位道友,也许只是自己谈起“小师弟”所以有些敏感了。
过了三日,顺治在乾清宫设下私宴,宴请朝中肱骨大臣及重要的王公贵族,博果尔和岳乐自然也在行列。
私宴与国宴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不必担心在帝皇面前失了体统,也不必装成伪君子把场上所有人都看成一个性别,更不用担心喝多被帝皇责令丢到外面被冰雪覆盖。
伴着歌舞升平的热闹劲,这次博果尔喝的自然比上次还多,他自持酒量尚可,又可用真气驱散酒气,自然是有恃无恐。他跟岳乐坐在一处,按理该当互相照应,只是有时候一个人在某些环境下是个神一般的对手,换了一个环境就会变成猪一样的队友。
岳乐不仅来者不拒、还到处找酒喝,后来越发不可收拾,甚至扯着他到了御前,嚷着将他送上的好酒拿出来,三人自到一处喝个高兴。
即使在私宴上,也没谁有豹子胆敢去跟皇帝拼酒,除了越喝越兴奋的猪队友·岳乐,顺治望着明显已经酒气上头的岳乐和眼睛越发明亮的博果尔,想着难得已经休沐,也随着他们喝个痛快。
望着下面已经群魔乱舞的王公大臣,他让吴良辅多派点宫人照应着,宴后把人都妥当送回去,就领着两人去了偏殿。
桌上酒菜已经摆好,岳乐如见到亲人般冲上前抱起酒坛子亲了亲,回头大力一挥手:“博果尔,过来快尝尝。”说着,他就拿起已经倒好的两杯酒递给顺治和博果尔,顺势说道:“皇上,这杯酒愿我大清早日平定战乱、一统河山。”
这话说出来,这杯酒自然要喝得干净。在酒这事上,岳乐不仅是个能喝的,还是能劝的,平日说话三句就会被博果尔给绕进去,但在劝酒上却能一句话秒杀一大片。
这从滇都带回来的酒都染上了当地人的辣性,博果尔已经渐渐觉得神智开始漂浮,不知为何即使真气也一时难凝聚起来,博果尔这才觉得有些不妙,只是猪队员摆明也喝多了,酒席上有这么个人,再冷凝的氛围也能活络,再没劲的酒也能喝得畅快,但有时候想早点退场却也没有那般容易。
顺治见博果尔的眼神越发清亮,他的眼睛本来就亮如琉璃,这会儿看着人更是让人心头一跳,竟不敢与他直视。顺治是看出岳乐是醉了,但博果尔这模样他倒是真有点摸不准。
于是试探的夹过一块白肉放到博果尔碗中,却被博果尔一口拒绝:“我不吃白肉,太腻。”
站在顺治身旁的吴良辅顿时一头冷汗下来,襄亲王这醉的也太清醒了一些。
顺治却是来了兴致,又挑了一筷子他素来喜欢的翡翠白菜到碗中,果然博果尔二话没说,就哧哧快速吃完。
见机,顺治又添了点清淡的菜,给他填下肚子,转头吩咐给这两人都备些解酒药。
这话却被岳乐听见,他的脑子已经完全失去作用,立即扯着顺治和博果尔不依不饶将剩下的一壶拼干净。虽然其中一半都是由顺治解决,但岳乐已经醉的东倒西歪,博果尔的眼神除了更加清亮,基本已经无法对别人进行聚焦功能。
顺治无可奈何,交代几名宫人将胡搅蛮缠的安郡王安抚好送回去,自己去看看博果尔的情况。
博果尔后知后觉的起身,身子却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顺治赶紧将他搀扶住,却听到对方低声嘟囔了一句。他怕声音太大让博果尔更难受,也跟着降低音调问道:“博果尔,你说什么?”
“放开。”博果尔直觉就不想靠近身旁的人,就要反掌推开对方。
只是喝多的人,哪还有力气,未推动对方反倒自己没了力气先瘫软了下来。顺治虽然听得明白,但哪能真放手,赶紧把对方半拥在怀,往后殿走去。
“皇上,让奴才们来吧。”吴良辅赶紧上千细声说道。
顺治斜睨了他一眼:“你先去准备醒酒药,让喜儿多铺两床被子,顺便温着甘甜水,到时候襄亲王醒了送上来。”
吴良辅心里“呃”了一声,这意思是要襄亲王今夜住在宫中。
“皇上,是要准备哪个侧殿给襄亲王?”吴良辅颇为尽责的问道。
“你今天也喝多了吗?襄亲王醉成这样,当然是跟朕一起住,不然谁来照应。”顺治皱起眉头,难得以看蠢材的眼神看着吴良辅。
可是照应这活,不是更应该安排给宫人去做么?吴良辅不敢再自寻死路说些废话,刚准备退下,却听到襄亲王极不耐烦的呵斥了句。
“给我放手,”襄亲王状似要拨开搂着自己肩膀的大手,只是昏头转向却拿不准方向,更像是在耍脾气的小孩。
顺治心里好笑,脸上却不敢显出来,怕引起喝醉的博果尔更大的气性,只是耐着性子跟他磨:“皇兄带去你休息,等下好好睡上一觉,就不会难受了。”
“跟你一起我才更难受,”博果尔低声回了句,顺治脸色顿时一变,吴良辅更是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襄亲王这是开始酒后吐真言么?
“博果尔,你是不是……恨皇兄?因为乌云珠的事情。”顺治垂首望着怀中眼睛已经半眯的少年,他的身形已经跟成年人差不多,而随着成长,再过不久就能成长为一个真正担得重任的男人。不知为何顺治心里又难受又酸涩,于是屏着气息问出了最纠结两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