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让她不要多事,看着就好,有人会待不住的。”博果尔手边各放着黑白两盒棋子,棋盘中星子密布,竟是在跟自己玩着对弈的棋局。
阿泰颔首不说一言正待退去,忽眉目一紧,如张弓之箭射了出去,不一会又返了回来,眉目越发紧皱,他也不说发现了什么,只是难得开口说了句:“今夜不能离开。”
博果尔与他相识多年,早已能从简短语句明白他的全意:“有人潜进来呢”
阿泰思索了会,眼中划过犹疑,再次开口:“不确定。”
博果尔不由无奈的叹口气,都不知道外面是猫是狗,这人就非要守上一夜,这样死硬的性子,难怪人家姑娘一直都无法明白他的心意,直当他是个石头人,冷心冷情,除了效忠主子恪守使命,脑袋里就装不下任何东西。
他将手中信件照旧烧毁,心中暗忖,如今这乌云珠晋升太快,如再行册妃典礼必要引来民间闲话。朝中想必有人坐不定要进宫纳言,到时候不知顺治会不会为红颜一怒,将才和缓下来的朝堂又惹起风波。
想罢,他啧啧感叹,当真是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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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无聊了点,有些人物的情感回路其实连写者都不会太明白。
就好像这世间故事总是戏外有戏。
第十八章 神秘女子
出于警惕,阿泰连着在博果尔屋外守了三个夜晚,白天坚持侍卫巡逻,博果尔无可奈何只得下令,才让这个真当自己是石头做的人恢复了正常作息。
不想刚送走了块石头,又来个不长眼的木头,博果尔心中默默的叹息,看着在他面前作揖说着请求的礼部大臣,想,这般没眼力劲的人亏是进了礼部,不然在朝堂上早被啃的骨都不剩,不知是祖上积了多少福德。
“襄亲王,下官也是出于无奈,这前面封妃仪式刚过,这次的皇贵妃的册封大典更为隆重,可在小雪前行大礼准备匆忙且吉日难选,”秋露干燥,礼部大臣错后在博果尔身后一般,本就干瘪的脸在秋风的刮磨下,如同一张被沥干的皱巴橘子皮,再配上一脸的哀戚更显行状可怜。
“这些你如何不跟皇上说去?”博果尔稀奇道。
礼部大臣满脸难色,才低声说:“下官向来愚钝,上次也因皇贵妃而惹怒龙颜,这次若再不慎行错……家中妻儿老小,还需要下官照顾。”
博果尔停下步伐,好笑调侃道:“那你跟本王说,又有何用?难不成要本王接手照顾?”
礼部大臣一惊,连连摆手摇头,就没差把脑袋晃下来。他埂了梗脖子,才坦白目的,“只希望等下在皇上面前,襄亲王能为下官说一两句话。事后,下官愿肝脑涂地以示谢意。”
博果尔愣了愣神,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
难不成他真上回是自己帮衬了他,当时自己不在场,说不定这礼部大臣还不会受到迁怒;这回他又上赶着自己前去议事的时候,禀奏此事,不是纯心将脑袋送上去砍嘛?
出于良知,博果尔颇为严肃认真的建议道:“依本王之见,不如改日待皇上心情舒畅,你再来禀报此事?”只要自己不在场就行。
礼部大臣头摇得飞快,对他而言,襄亲王就是一道保命符,晚说不如早说,拖得越久就越可能被扣个知情不报、办事无能的罪名。
博果尔一脸孺子不可教、人也会被自己蠢死的无语表情,合着对方一副巴紧保命符万事安的坚定态度,跨进了乾清宫大殿门。
还未行礼,顺治已跨步上前,双手一把扣住博果尔的肩膀,大笑道:“十一弟来得正好,朕待要催吴良辅去接引你,这般喜事当先要与十一弟分享才是,”他说的高兴,博果尔却听得一头雾水,因被对方的手紧扣,只得僵挺站着,听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西南传来喜报,孙可望受招安了。”前朝势力盘桓西南一带,是顺治心中大病,坐困经年,兵饷日虚耗,而镇守西南的大将是前朝旧臣的洪承畴,为此事两派关系迟迟无法缓解,如今以守为战终有成效,当年为安稳民心重用汉臣的决策,顺治承受了众多非议,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
顺治刚听到消息,迫不及待与博果尔分享喜悦。话音一落,才才发现两人距离被拉得极近,一个人在瞬间爆发出极度的兴奋后,反而渐渐会冷静平淡下来,而眼中观察到的事物会更加清晰明亮。
心绪忽然平淡下来的顺治,清晰看到博果尔眼中绽开一道明锐亮光,薄淡的纯带出了飞扬的弧度,那张白皙如玉的脸瞬间自内绽放出了光亮一般。
博果尔神色一展,望着顺治,直接回应:“孙可望久居西南,对滇都地形了解甚详,有了这至关重要的命门,我军战敌必定是如虎添翼,此时正是重整战略,改守为攻的大好时机。”
顺治心中大悦,十一弟的想法总是能与自己不谋而合。虽说是为了分享喜报,但他却没选择先告知其他朝堂大臣,他人开口便是“恭贺皇上”,然后等待着他下一步指示,才会继续商议讨论,而往往又会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缠许久。
反之十一弟的脾性却更对他胃口,平时虽然端得一副尊上守礼的温文模样,但言辞锋利起来,却从来没让他生出一点恼意,反而觉得小十一暗藏锋机的话分外有趣,且常让他产生心灵上的触动。
他心情畅悦,一把把住对方的手腕,便引着他往侧殿走去,“十一弟的话深得我心,有些细则还需具体商讨,”博果尔心思都落在了战报上,一时未反应过来,待被握住,已经不方便在其他臣子面前甩开对方的手。
顺治感到对方的乖顺,心里有些得意,总算让他逮住了这只小滑头一次。
“皇上,奴才有事禀奏。”当了半天背景的礼部大臣,终于醒过来神,赶紧上前奏事。
顺治心情顺畅,只是挑了挑眉,回首道:“有事快奏。”无事就赶紧滚蛋,显然对于礼部大臣没眼力劲的认知,顺治也是感同身受。
礼部大臣这次眼睛终于亮了会,似乎明白了皇上的言下之意,立刻言简意赅将册封典礼的难处道出。
听完,顺治眉目未动,极为平淡地应道:“西南战事紧张,目前只考虑军饷补充及军需供给事宜,册封典礼可延冬至之后再办。” 礼部大臣顿时大喜,不想皇上直接提出了延后决定,心中再次肯定,襄亲王,你不仅是下官的保命符,更是下官的大福星。
顺治懒得再跟这二愣子大臣多费口舌,把住博果尔往侧殿而去,吴良辅机灵的备上了茶水糕点,皇上每次与襄亲王商讨事宜,基本不到晚膳过后是不会放人的。
博果尔扫了眼桌上的糕点,觉得无比眼熟,直到吃出那熟悉的口感,他才幡然醒悟,这跟府上厨子近段时间做的糕点如出一辙。
将口中糕点一口吞咽下,他眼神奇怪地瞅了顺治一眼,在旁的顺治正看着案桌上的版图,滇都那块被他用朱笔勾出了一个圆圈。滇都气候如春、林木丛生、年初前朝余党在此自用称王,因着地势偏远、此地人心不定,清军竟无法插入探子,只得僵持不下静待时机。
“博果尔,你觉得孙可望可信吗?”顺治点着滇都之地,抬首问道。
“臣弟不知,不过他竟然知道滇都地势,不如让他先画幅详细的地貌图出来,然后安排其与先锋队任选其中一路探查,也可先做个预防。”博果尔走过去,敲了敲那块不到巴掌大的地,酌量一番建议。
顺治赞许的颔首,再补了句:“除此外,孙可望野心不小,可惜被李定国抢占先机,两人之前芥蒂极深,如今怕是不死不休。那滇都之地,民风独特,前期任命有熟知风俗有将才者管辖更好。朕倒可以先予他权利,他也并非那种分不清好歹的傻子,目前将李定国和残党拿下为先。”
觉得配合这个方法更加妥当,博果尔也极是赞许的点点头,顺治看他神色坦然,已没有最初相处时的装模作样,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是说,襄亲王跟礼部大臣一同去了皇上那?”承乾宫内,乌云珠捏着朵状若倒莲的白花,语调细慢地问着秀莲。
“是的,下面的宫人亲眼所见。”秀莲肯定回道。
乌云珠嘴角噙着笑意,眼里倒没了之前听到襄亲王的紧张感,如今她身为皇贵妃,与皇后之位也不过一步之遥,她心悦地观赏着手中花朵,想,只有再生个小皇子,一切便尘埃落地,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将花丢回桌上,轻揩干净双手,乌云珠站了起来嘱咐道:“秀莲,将这些花处理干净。那些传话的宫人,别忘了给他们些赏钱。”
秀莲应了声,收拢桌上堆满的白花,捧起朝侧殿走去,离皇上翻牌还有一个半时辰,她想,应该还来得及。
夜幕降临,终于从皇宫饭饱归回的博果尔,看到主卧院中花卉,似是想起了趣事,起了雅兴观赏起来。
忽然一阵“咯咯”的清脆笑声从上方传来,博果尔神色一惊,手中运气,身形旋即往后一退。一道身影已然从树上直窜而下,身形之快,竟有闪电遮目之速。博果尔明白怕是遇到了高手,果然是近期没看黄历,才把那块石头驱走,这潜伏的人就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