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女孩儿送到酒店门口才离开。陶一粟想起女孩儿的话,把帽子摸了下来,这是个针线帽,不该夏天带的,但是今天陶一粟头有点疼,不想吹风。
这帽子,是丁青送的。
第80章 情人 下
三年一转眼就过去了。
严张扬在陶一粟面前已经可以占上风了。
最早体现在搏击的时候,他把陶一粟压在地上,手臂勒着陶一粟的脖子,陶一粟无论怎么撑手臂也挣扎不起来。严张扬感觉很好,不知道是来自于打败仇人,还是来自于打败老师。他能看见陶一粟的耳朵充血发红,陶一粟努力挺直挣扎。
严张扬没有放开。像手里握着一条活生生的鱼,陶一粟落在他手里。
直到其他人把他们拉开。
陶一粟趴在地上喘气,喘完就扶着地咳嗽,咳得身体乱颤。
严张扬有点后悔,他没想过要杀了陶一粟,刚才只是有点失神。而且也不能怪他,陶一粟现在太瘦了。他的仇人,年少的时候看起来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恶霸,现在瘦得也不过如此。
严张扬想了又想,还是走到陶一粟身边,朝他伸出手。
陶一粟好像没看见,撑着地站起来。还在咳嗽,跳下拳台,走了。
然后表现在射击上。严张扬只看陶一粟开枪怎么也学不会,固定靶还是打不中,最近的一次打中了标记旁边,树皮弹起来,倒是打中了标记。陶一粟还有心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算你八环吧。”严张扬很火大。移动就更差了。双手的还好一点,单臂就不太稳,还好单手也不常用。手/枪打得还行,毕竟距离近。步/枪就不太好,准头有点偏,这又偏偏是陶一粟的强项。
严张扬正在练习抵肩立射,开了两枪,普普通通。
陶一粟就站在他旁边。
严张扬皱着眉头,盯着标记。突然感觉陶一粟从左边接近,一手按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放松。”
太近了。严张扬呼吸间全部都是陶一粟,这个人吸烟却没烟味,喝酒又没酒气,不怎么上瘾,好像也不怎么出汗……
严张扬突然觉得很安静,他能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严张扬开了枪,子弹精准地打中白色标记。
自那以后,严张扬碰枪就觉得很安静,开枪也越发平静,像是打通了经脉,摸到了命门。
闲暇时候他们也开车去镇上找乐子。严张扬跟着司机他们去寻花,陶一粟就找个酒吧喝一晚上酒。严张扬看陶一粟跟他们挥挥手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自己喝酒,就觉得陶一粟可真是清心寡欲。
但是严张扬撞见过陶一粟自渎。他起夜上厕所,摸错了房间,进了陶一粟的房间。
陶一粟面朝着墙站着,浑身赤/裸,没开灯,但是月色很好。
严张扬推开门也没声音,他进去陶一粟也不知道。陶一粟一手撑着墙,另一只手还在前面动作,严张扬只看个背影也知道他在干什么。陶一粟腿很长,背肌消亡,手撑着墙,因而肩骨凸起,肌肉很薄地附在身上,没有一点赘肉,线条还算硬朗,却莫名的有纤细感,肤色偏暗,腰线平滑,身体微颤着。夹在腰和腿之间的部分,窄且圆,随着动作偶尔进入月光的范围。陶一粟很安静,没什么剧烈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声压抑的喘息。严张扬本来应该直接走出去,但是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而咳了一声,惊到了陶一粟,陶一粟猛地转过头。
严张扬这才觉得自己该离开了,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等严张扬上完厕所躺回床上,就在想,陶一粟也没有那么清心寡欲啊。
然后又想,陶一粟现在可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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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擦着吧台,康如意今天也请假了,跟扑克去做产检。吉哥正在修洗手间的灯,一会儿叫一声新郎让给他拿这个拿那个,新郎不开心,好歹自己也是个老板,被人呼来喝去怎么行。急了一转脸:“不管,自己拿!再叫我就开了你!”
吉哥抱怨了几句,自己出来翻了工具箱,拎着又进去,还大力摔上门。
新郎泻火似地擦着吧台。
铃铛响了一下,新郎张大眼,看着陶一粟走进来。
陶一粟十分熟稔走进来,坐在他的“专座”上。
新郎愣了几秒,什么也没问,拿出个酒杯,推到他面前,给他倒杯酒:“回来了?”
陶一粟笑了笑:“严张扬跟别的领队去出任务,我没什么事,就回来待几天。”
新郎看他笑,便也笑起来。
陶一粟喝了口酒,又放下来:“丁青……来过吗?”
新郎点点头。
“他难为你们了吗?”
新郎看陶一粟有点为难的脸,摇了摇头:“没有。”新郎发现陶一粟似乎对丁青的认识不够全面。
陶一粟松了口气,有点抱歉:“走得急,所以……”
新郎笑着拍拍他的手:“你这次去哪儿了?快给我讲讲。”
陶一粟下午去跟扑克买摇篮。扑克和康如意想让陶一粟给自己的孩子当教父。陶一粟惊讶了好半天,问了几遍“你确定?”,最后才答应下来。其实陶一粟算布丁小孩的“教父”,虽然他没正式答应,但如果布丁一家出什么事,陶一粟和他姐姐应该会商量着照顾这孩子。布丁定居土耳其,做着卖防盗铃的生意,生意上跟他姐姐一起,混成红灯区一霸。
陶一粟买摇篮买了一下午,最后吃了晚饭才挑了一个舒适度、高度、做工都合扑克心意的,回来酒吧已经九点多了。
康如意领着扑克,甜蜜蜜地回家睡觉休息了,陶一粟他们三个老光棍就坐在酒吧里打发时间,瞎扯胡聊。新郎说“卖花人”现在越来越嚣张了,生意被人抢了,光这段时间就折进去三个人,还盯上了扑克。新郎叫陶一粟小心点,谁知道“卖花人”下一个想咬谁。这个话题还没说完,就被叫去给人找钱,好像没零钱,给陶一粟一张纸币,叫他去换钱。陶一粟出门看了看,决定去买份报纸。
陶一粟坐在吧台前喝柠檬水,最近他胃疼,不能喝酒,呼吸道发炎,也不该吸烟。没办法,年龄大了,之前的病痛都找上来,躲也躲不掉。
陶一粟随手摊开报纸翻着,看到了关于丁青的消息,这时候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买份当地报纸,转念一想,因为他看不懂泰文。
丁青结婚了。
妻子的脸陶一粟见过,他送过她过桥。
陶一粟只看着那张照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哼笑了一声,自己摇了摇头。
就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
总会听得到他的消息,关于他的事情,重新在脑子里晃悠一遍,自以为是得好起来,然后一巴掌打回原形。
新郎凑过来讲笑话,陶一粟拽了拽自己的领口,拉松一点,像是要呼吸点空气:“倒杯酒来吧。”
新郎愣了一下,低下眼看看报纸,去拿酒。
按道理,他没资格难过。是他要走的。可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委屈。丁青说过会站在他这边,无论什么事都站在他这边。但是丁青没有,丁青明白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你这样,你错了,你要改。丁青春风得意,没有心思理解关爱陶一粟的纠结和难过。他给陶一粟许诺安逸,只要陶一粟扔掉过去和想法,让丁青做一切决定,听从丁青的意见。可陶一粟自己知道,自己太倔了,严家的事,一定要照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谁的意见也不听。在过去和以后调和不了的时候,陶一粟决定选严家,他铁了心地要用自己的方式跟严家告别,跟严武和严梦告别。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对丁青还算温柔,他不能一面对着严家尽忠尽责,要钱给钱要命给命,另一面爱着丁青,被丁青爱着,要丁青陪着他,看着他向严家献出一切。这对于丁青来说不公平。陶一粟自认为对丁青负责,所以离开是最好的。他已近四十,这行本就不求长寿,再加上年轻时博的命,总会在将来某一天以伤病给回馈。陶一粟基本上仍不期待明天。但是丁青不一样,陶一粟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他没有死在屈辱里,没有丧于遗憾,比起许多同僚,他活着,算个正常人,爱着,被爱过,以十五岁为起点来看看,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陶一粟不能不走,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跟丁青的间距越来越大,最后不欢而散,一地鸡毛。陶一粟是个浪漫的人,他想趁一切还都很美好的时候结束,这样哪怕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丁青,再也没有任何人,陶一粟醒时还有对“可能性”生活的向往,做梦还有个去探望的地方。丁青真好啊,希望来生还能遇见他。
多好,爱情曾让陶一粟快乐。
所以他现在要付出代价。
陶一粟简直觉得可笑。
新郎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胃疼的人现在该喝酒。
旁边有个男人给陶一粟递来烟,陶一粟斜眼看他,没动,那人把烟轻轻往陶一粟嘴边送。新郎把烟截过去:“他不抽烟。”
陶一粟把烟从新郎手里拿过来,叼进自己嘴里,男人凑过去给他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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