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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一粟在山里走了半个小时,才看见莱利,递过来卖花人的证件,莱利认真地检查。陶一粟举着手机,没有信号。
莱利长得也非常像个猫头鹰。眼睛也还算大,主要是他的脸,浑圆,像拿擀面杖擀过一样,欧罗巴人,但法语发音很差,三十多岁,不知道具体来自哪里。在这里很显眼,所以一般不出去。眼睛眨得很慢,几乎不怎么转,陶一粟被他盯着就浑身不舒服,陶一粟要是有毛,绝对每根毛都立起来。莱利戴着顶破线帽,胡子倒是刮得干净,手上缠着一圈圈绷带,但没有药品。山洞里面堆着喝完的牛奶盒子,一个个压扁摞在一起。最里面有个小箱子,是上了锁的。
莱利终于看完了证明,警惕地看着陶一粟,举着枪对准他,让陶一粟慢慢地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
陶一粟一个一个拿,箱子也要打开,给他看清是食物。扛这么多东西已经很累了,陶一粟拿出来还要花十来分钟。
终于拿完了。陶一粟举着手站,莱利端着枪慢慢靠过来,搜了搜他的身,才放下枪。
“没有药,你手怎么办?”陶一粟看了一眼莱利的手。
莱利摇摇头:“没受伤。”
陶一粟看他熟练地打开罐头开吃,想那绷带是应该是开枪的时候用来垫手的。
莱利吃饱以后就跟陶一粟聊天,问他哪里人,什么时候加入的“卖花人”,陶一粟懒懒散散地回答,半真半假。他一想走莱利就留他,说自己藏了一个星期了,实在是太无聊了。陶一粟估计也是,莱利话可太多了。
一直聊到天快黑——其实主要是莱利在讲自己的经历,陶一粟就想,莱利这么燥的人,怎么成为一个射击手的。
“你真的一次都没失过手?”陶一粟认真地问他。
莱利举两根指头:“向希特勒发誓。”
陶一粟对这誓言没什么好感,挑挑眉毛,该走了,天快黑了。
陶一粟住在镇上的旅馆,隔三天去一次,当地允许上山摘果子和猎野鸡,但莱利藏身的地方太偏,没什么人会过去。陶一粟重新开始早起早睡,可能年龄大了想延年益寿吧。白天就去赌,小赌,很有节制。这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陶一粟常常搭固定巴士小车到市场,再徒步穿过巷子,去一条街上,某个按脚店二楼有个麻将馆,是个中国人开的。这地方是陶一粟逛了一个星期才发现的宝藏,然后整天混迹这里。一开始楼下的人还很小心,口风很紧,陶一粟掏的是美元,跟老板对视,讲了两句中文,最后就去了二楼。
他们打得麻将基调是四川麻将,但是加了广东麻将,有封顶,可以吃。陶一粟某天打起来就忘了时间,刮人大风美滋滋,后面被点了炮,总得算下来赔了两百。一看表得赶紧回去,下午还得去山上给莱利送刮胡刀和牛奶。
陶一粟等巴士的时候被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撞了一下,男孩儿看了他一眼,就急匆匆往前跑,陶一粟看了一眼,前面是医院。巴士晚点了,陶一粟等了很久,那个撞过他的男孩儿从医院里出来,也过来跟他一起等车,就站在他旁边,年轻的脸紧皱着,愁云惨淡。
终于来了,陶一粟跟男孩儿上了车,车上就几个人,坐得稀稀拉拉。陶一粟坐在最后一排,来往都看得仔细,他看见那个男孩儿下了车,进了一条破陋巷子里的第一户。
他去的时候莱利果然憋着火,他说话变得非常快,音调也很高,陶一粟解释了很久他只是迟到了,没有出任何事。他才迟到了十分钟。
莱利渐渐平静下来,把自己手上的绷带解了缠,缠了解,突然抬头看陶一粟:“我得下去找点乐子。”
陶一粟知道他在说什么,摇摇头:“不行。”
莱利又是恳求又是暴走,说自己快闷出病来,回头做完下一个任务去到清迈,不会放过陶一粟他们……
陶一粟被他磨得受不了,最后答应了,顺口问了一句:“什么任务?”
莱利把绷带都解开扔了:“去趟东延。”便不再提。
陶一粟第二天租了辆车,半夜带着莱利去猎艳。陶一粟打听了一个酒吧,在去的路上在加油站停了一下,陶一粟下去加油,上来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见过的男孩儿坐在后面。陶一粟问他:“要送他?”莱利笑了一下,叫陶一粟往前开。
陶一粟直到开到旅馆才明白。他们下了车,莱利进屋,男孩儿要跟上去,陶一粟下意识伸手一把拉住他:“你多大?”
男孩儿第一次正眼看陶一粟,一脚猛地踹向陶一粟下/体,陶一粟松开手,倒吸气。男孩儿进了房间。
陶一粟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声音传出来就不想留了,坐进车里抽烟。
过一会儿男孩儿出来,边穿衣服边从车边经过。走了。
过了几分钟,莱利也出来了。莱利心情很好,坐在车里喜不自胜地挑着收音机找歌听,抬头看陶一粟:“怎么了?”
陶一粟没说话,他脸色不好看,但显然莱利没注意到。陶一粟开车送莱利回山上,莱利跟着电台唱了几句歌,现在更有聊天的欲望:“其实说实在的,我不喜欢这种的……做生意的,不干净……家里的好,家里的干净……你比如说吧,原来我在肯塔基的时候,旁边学校里有个踢足球的男孩儿……那才叫干净呢……不过他不听话,要不我还能在那里多住点时间……”
陶一粟一脚踩了刹车,莱利往前猛地一去,捂住脖子转回来:“你发什么神经!”
陶一粟重新打火,继续开车,没看他,好像不经意地问一句,仿佛刚才只是个小插曲:“你杀了他?”
莱利耸耸肩:“我试过把他藏起来,他老想跑……最后就……”莱利这次说完看了陶一粟的脸色,了然地点点头:“你介意我讲这些?”
“介意”这个词太轻了。陶一粟没说话。
莱利点点头,不甚在意:“好好,我以后不说了,尊重隐私嘛,我懂。”
陶一粟继续开车,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莱利说的话里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
莱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最里面查看箱子,他回头看了一眼陶一粟,陶一粟把脸转开。
陶一粟看见莱利的包裂了个口子,抬头看莱利没注意这边,陶一粟便过去往里看,拿脚踢了踢,包里的东西散出来。一块狗牌,一些散钱,一张“圣诞快乐”的卡片,这卡片陶一粟知道,他当时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到了目的地寄这些卡片给“卖花人”,“圣诞快乐”就代表已经抵达目的地。这张卡片上连日期都标好了。陶一粟继续拿脚踢了踢,看见了丁青的照片。
等莱利转头,陶一粟已经站好了。莱利看了一眼陶一粟,过来收拾自己的包。陶一粟靠着洞口:“你说你从来没失过手?”
莱利不耐烦地抬头看他:“从来没有。”
“下一个任务,你什么时候去?”陶一粟一副随便聊聊的样子。
莱利抬头:“很快。”但语气在说不关陶一粟的事。
“现在还是一个任务一个人吗?还是两个人?”
莱利挑明了说:“你想怎么样?”
陶一粟摊摊手:“我刚可是开了几个小时送你上下山,聊个天又怎么了?”
莱利低下眼:“听说是两个,应该是两路去。”
“另一个什么时候去?”
莱利把包收拾好扔在铺上:“不知道,‘卖花人’直接联系的,我们之间不通气。”
“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莱利站直看他,“我现在能休息了吗?”
陶一粟点着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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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翻着报道,又递给丁青看:“你觉得怎么样?”
丁青接过来,没看,随手放在旁边:“不错。”
唐毅搭着丁青的肩膀:“我有时候在想,你的温柔应该都是装出来的。”
丁青转脸看他,笑了一下:“那我要是愿意装一辈子呢?”
唐毅倒是坐正:“你就是那种,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那种人……”
“你喜欢吗?”
唐毅顿了一下,才开口:“不好说。”
丁青转回去看电视,不接话。
唐毅也沉默,丁青迎宾的时期他知道,不过他这么聪明的人明白迎宾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被齐盟牵线以后,丁青的意思也很明显,一起做快乐事。唐毅清楚地告诉丁青他想要一段关系,丁青就很识相地不再打扰,保持着距离。直到那天聚会喝多了酒,丁青送他回家。唐毅在门口问丁青:“你说人,一辈子会不会爱上两个人?”
这种招式丁青就招架不住。
可是,丁青再怎么想证明“可以”,唐毅也觉得这样下去没戏。他怎么以前看不出来丁青还是这种情种。
唐毅和丁青,即便坐在一起,也不怎么说话。唐毅已经懒得制造话题了。
罗大飞敲了门进来,说有事找丁青。唐毅正好有理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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