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说:“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和袁旭朝夕相处,甚至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家,他的房间的人。”
楚行云点点头:“保姆。”
不到十分钟,高远楠把袁旭的保姆,时小慧的资料全部调了出来。资料上显示,这个女人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带着姐姐另嫁他人。姐姐原名时小艳,时小慧中专毕业后的档案记录几乎是一片空白,人间蒸发般再无行迹,直到15年9月3号,在家政公司报名,7号入住袁家做保姆,到现在已达三年之久。
时小艳,石燕。
这个人原来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只是她隐藏的太安全,太隐蔽。像一个幽灵一样盘踞在袁旭的生活里,袁旭的卧室里,袁旭的家里。
楚行云甚至能看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袁旭卧室旁边的保姆房里都会凉着一盏幽暗的灯。他的仇人伏在灯光下,一遍遍的练习他的字体,学习他走路的姿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今天,她成功了。袁旭成功的被她送到警察局,不久将前往监狱,在袁旭不满十八岁不足以承担刑事责任的三年里,她代替警察将他囚禁,折磨了三年。
楚行云的手机响了,是乔师师,他接起来问:“人呢”
“没有,房子是空的。”
十几分钟前,乔师师带着外勤组去往袁旭的家,闯进门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小慧不知去向。
楚行云烦躁的掐了掐眉头:“我再给你调两组人,把银江市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出来!”
傅亦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脑桌面上那张清秀的证件照,愈发觉得她眼熟。
时小慧,时小艳,时小艳……
傅亦眼睛一亮,眉心一展,忽然转身往外走:“我去,我知道她会去哪儿。”
楚行云冲他喊:“哪儿啊!”
“南城墓园,我参加程勋葬礼的那天,见过时小艳的碑,就在程勋的墓碑旁边!”
楚行云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入了夏的天,有点冷。
顷刻,贺丞出现在门口,对他说:“江召南到了。”
和江召南一起来的,还有邹玉衡。邹公子初来乍到显得很新奇,东摸摸西瞅瞅。可能是喝酒了有点耍酒疯,见到楚行云,上去就给他一个拥抱,还没抱结实了,就被贺丞一把推开。
邹玉衡红着一张俊脸,嘿嘿笑:“护食儿,护食儿是不是?二爷,瞧你那出息。放心吧,不跟你抢。嗝,朋友之妻,嗝,不可欺!”
楚行云脸上保持微笑,心里MMP,回过头咬着牙给了贺丞一个狰狞的笑容,眼神在说:瞅瞅你的朋友,瞅瞅。
贺丞瞧出他有点动怒,虽然邹玉衡这话说的很对他胃口,但也得注意场合。于是冷着脸把邹玉衡往后推了一把:“出去散散你身上的酒臭味儿。”
邹玉衡呵呵笑,七摇八晃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霸王回营步’:“诶!诶!诶!爷们儿没倒!”
江召南好像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看热闹乐的合不拢嘴。慢慢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看着邹玉衡发笑。
楚行云察觉到他刚才走进来的那几步步伐有些不稳,左脚重右脚轻,这会儿像是站不住了,才靠在墙上。
江召南笑了几声就不笑了,主动提起了正事:“楚队长,人呢?快叫来让我看看。”
楚行云亲自到监控室把刘佳敏请了出来,她现身大堂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现场好像进入了一场充满仪式感,严肃又庄重的‘认亲’仪式。
楚行云看着江召南,江召南歪着脑袋面带微笑,漫不经心的看着刘佳敏,眼睛里平淡的一丝起伏都没有。
刘佳敏没有看任何人,她还不知道此时正在发生什么,她抱着胳膊,保护自己,严防死守,孤身一人与整个世界为敌。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两分钟,江召南那忽然笑了一下,对刘佳敏说:“好久不见啊,美女。”
刘佳敏面有疑色的转头正视他,微微皱着眉。貌似在回想在哪里见过他那张脸。忽然,她像是被吓住一样,急促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迄今为止最深度的惊恐。
刻在记忆里的画面猛的涌现出来,漆黑的夜路,漆黑的桥车,月光下闪着银光的面具,面具后那双狭长黑亮的眼睛。
“是,是你……是你!”
江召南的眼睛弯成两道弦月,说:“对啊,是我”
刘佳敏忽然向四周惶急的看了一圈,拔腿冲向门口!
楚行云迅速的冲过去用身体挡在她面前,扭住她拼命反抗的双手:“手铐!”
两名警员铐住刘佳敏的双手,再次把她送往审讯室。
此时的刘佳敏像一个撒泼打滚的泼妇,她极尽的挣扎,声音嘶吼的似乎喊着血滴:“放开我!放开!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第26章 少年之血【25】
刘佳敏被带走,楚行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刚才他别在后腰的配枪被刘佳敏抽出来,他捏住刘佳敏手腕上的麻筋才让她松手,她想干什么?袭警吗?
他忽然看向江召南,江召南依旧靠在墙上笑,笑的像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儿。察觉到自己注视着他,便歪着脑袋迎向他的目光,笑脸上一丝瑕疵都没有。
“……你们可以走了,今天谢谢你们。”
他撩开外套别好枪,转身走出大堂,没走几步,见贺丞也追了上来,和他并肩走向停车场。
“你也走,接下来的行动不适合有观众在场。”
贺丞置若罔闻,先他一步打开破东风的副驾驶坐了进去。
见楚行云还瞪自己,说:“不就是追捕可能持枪的在逃嫌犯吗?开车。”
楚行云拿他没办法,重重的踩了一脚油门,出大门故意打满了一把方向,差点把贺丞甩出去。
“你是故……”
“系好安全带,坐稳,加速了。”
贺丞一上车就后悔了,楚行云不知道憋着什么火,一路上横冲直撞闯红灯不说,还总是甩尾飘移。重要的是楚行云车技非常的差,他从来不晕车,坐上楚行云的车刚出警局大门就忍不住恶心想吐。
此时已经入了夜,天上的星子一颗颗的蹦了出来。一阵晚风吹过,灭了一半,剩下的那半被云层遮蔽,天幕上一丝光都不见。珍珠塔亮起了霓虹彩光,漂亮的像是仙人的天梯,穿过车水马龙的市中心,灯光愈来愈弱的地方,就是城南墓园。
楚行云把车停在林带下,把车里的灯关掉,打开对讲机,说道:“外勤,听到回话。”
乔师师回道:“收到。”
墓园里静的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门口的一间保安室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枯瘦年迈的老头在房间里不时的走动。
楚行云:“现在什么情况”
乔师师:“我和副队埋伏在墓园里,目前嫌疑人还没出现。”
楚行云刻意放低了声音:“切勿打草惊蛇,咱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只能人赃俱获,等目标出现后再动手。还有,目标贩过枪支,所以可能带着武器。各组都小心点。”
对讲机里陆陆续续响起几声收到,然后归于平静。
车里很黑,车外也很黑,车里车外都很安静,尤其是车里,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俩人一个焦急的等待,一个无言的静坐。等着等着,贺丞说话了。声音被有意的压低:“我有一个疑问。”
楚行云按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转瞬即逝的照亮他的脸,转眼又归于黑暗,车厢里漂浮着烟草味道。
“说来听听。”
贺丞也打开车窗,让窗外的晚风吹进来,吹散烟雾,问道:“为什么刘佳敏不肯承认她上过山,不肯指认袁旭。”
楚行云笑了一声:“这就是这个女人的聪明之处了。这桩案子跨年久,线索杂,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掉进坑里。只有和案件彻底的撇清关系才能自保,如果她承认了自己孩子的死和袁旭他们有关,那她出现在丽欧酒店的意图就不单纯。警察正咬着她不放呢,她可不会再供出一个杀人动机。我坑蒙拐骗的那一套对她不太管用,她太聪明了。相反,如果和案件撇清关系,我们的注意力就会转到另一个被监控拍到的嫌疑人。如果恰好这个‘嫌疑人’认罪了,那么三个孩子的死就都会归到这个嫌疑人身上。她和袁旭有同等的作案动机,甚至证据的力度都差不多。到了最后,比的就是谁更聪明,谁更沉得住气,谁的心理素质过硬。现在你看,结果显而易见,袁旭率先招架不住,被推成凶手。”
贺丞沉默片刻,下了结论:“所以真凶是两个女人,一个在台前表演,一个在幕后操控。只有杀程勋的时候为了制造出‘嫌疑人’,幕后操控者才转到台前。”
说着,贺丞笑了笑:“分散线索,分散警方注意力,让原本简单的杀人计划变得复杂化。看似没有章法,其实很有组织。两个女人来回混淆警方视角,踢皮球一样吧嫌疑人的帽子传来传去,最后抛出诱饵,撒网入海,引鱼上钩……真是一套漂亮的组合拳。”
楚行云:“……同志,你的三观比你的性取向还歪,不歌颂正义也就罢了,你还赞美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