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来有点费工夫 (陈隐)

　　顾思怡双手抱膝蹲下了身，把脸埋进了手肘里。
　　这会是放学时间，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目光都射了过来，仿佛是在等待一出好戏。
　　凌川简直无奈了，赶紧蹲下身安慰道：“对不起啊，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回头补给你成么，别蹲这儿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是缺你那份礼物么，”顾思怡抬了抬头，眼眶微红，“我要的是你的那份心意，心意懂不懂啊，哪怕你送我张贺卡我也会很开心的，可是你送了么？你连条短信都没有。”
　　“好吧，那我一会回去就给你画。”凌川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顾思怡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我生日早过了，现在送根本就没意义了。”
　　“你赶紧起来别哭了，人家都在看你呢。”凌川伸手扶她。
　　顾思怡一把甩开了他的胳膊，“我就哭我就哭，你管不着，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你对不起我！”
　　这话说得挺大声，凌川虽然低着头，但明显感到身后有窸窸窣窣谈论的声音，本来就觉得挺恼火的，这会被一堆人围观着就觉得特别烦躁，还有些丢人。
　　“行吧，我对不起你，你爱哭不哭我走了。”凌川起身去推车，却被顾思怡一把拽住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顾思怡眼角还噙着泪，“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跟我分手？”
　　“喔——”旁边看戏的一群人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凌川没说话。
　　他不想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下聊这种事情，不想大家都下不来台。
　　但顾思怡却不这样认为，看见他沉默不语就当他是默认了，脑子一热，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完以后她就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凌川眯缝着眼睛看着她，他原本短路的脑子在这一刻居然异常清醒：“那就分手吧。”
　　顾思怡握着拳的手在颤抖，好半天才从衣兜里掏出两张演唱会的门票甩在凌川身上，“你最喜欢的乐队，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蹲了好几个晚上抢到的票…本来是想过两天跟你一块儿去看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顾思怡揉了揉鼻尖，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滑过双颊。
　　凌川只觉得脑袋嗡鸣了一下。
　　这时候除了对不起，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词可以说。
　　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无数批判的目光，难堪是有的，但更多的居然是觉得……轻松。
　　好像一只终于从牢笼中逃脱出来的困兽。
　　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门票，“能退就退了吧，不能退的话，我买。”
　　“得了吧，”顾思怡冷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把门票撕成了碎片，“谁的青春里没爱过几个人渣，当初看上你算我眼瞎。”
　　顾思怡临走之前还踹了凌川一脚。
　　凌川抱着膝盖转过身，一排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了上来，“看屁，没看过人渣啊！？”
　　顾思怡横冲直撞地穿马路，人渣实在放心不下，一路都跟在她后边，电视里这种时候总会冲出来一辆失控的车子，他可不想愧疚一辈子。
　　好在生活没有八点档连续剧那般狗血，顾思怡很平安地站到了街角的一家西餐店门口。
　　凌川犹豫着要不要再过去问一下门票多少钱，但又怕她情绪一上来，再来一巴掌。
　　以顾思怡的个性要么不买，要买就一定会要最好的，估计是内场VIP，早知道就先瞄一眼票根了。
　　不知道拼起来还能不能行。
　　网上应该也能查到票价吧。
　　心好累。
　　正当他调转车头准备去外国语的时候，一辆SUV从他身旁擦过，他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感觉很眼熟，不由地回过了头。
　　SUV在西餐店门口停下了。
　　他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有关于这张脸的信息，就在他灵光一闪的瞬间，驾驶座上的男人走了下来。
　　那气质，那身材，虽然只是侧脸，但是他十分确定，这人就是江恺的老爸。
　　我靠！
　　江恺的老爸啊！
　　我靠！！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千万不要是……
　　“爸！”顾思怡迎了上去，挽住了顾卫东的胳膊。
　　哎哟我就操了！
　　凌川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耳朵不背，听得很清楚。
　　顾思怡肯定是喊了声爸没错。
　　所以……顾思怡和江恺的老爸是同一个人？！
　　那他两不就是兄妹关系了？
　　有点凌乱，但是有一点凌川不太明白，上回江恺在他家看到顾思怡的照片的时候，怎么表现得好像完全不认识顾思怡一样。
　　顾思怡也从来没有提过她还有个哥哥的事情。
　　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俩彼此都不认识。
　　凌川很少关心这种事情，但这是他头一次特别渴望了解清楚这一家人的关系，八卦之魂都给点燃了。
　　他猛地想起江恺第一天到他们家的时候，老爸有提到他是被顾叔叔从老家领回来的。
　　当时还周玥祎还推测说他是私生子来着。
　　不会真被她那张狗嘴给说中了吧，江恺是顾叔叔在异地他乡的私生子？
　　他为自己的这个巨大发现感到震惊。
　　江恺居然是私生子啊？？！
　　江恺远远地看见那辆红白相间的自行车，顿时松了口气，走上前去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老师拖堂。”凌川低着头，没敢正眼看他。
　　“噢…”江恺歪着脑袋看了凌川一眼，显然他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居然连鸡排都没买。
　　“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凌川说。
　　“问。”江恺跨坐到了自行车上。
　　“算了，没事。”凌川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你是不是找揍？”江恺皱了皱眉。
　　“你竞赛成绩出了么？考得怎么样啊？”凌川转过头问。
　　“你觉得呢？！”江恺一挑眉毛，神色轻松。
　　凌川立马就读懂了他的这个表情，惊叫道：“第一啊！是不是第一啊！？”
　　“看车看车！”江恺赶紧指向前边。
　　“是不是，是不是啊！？”凌川有些激动地停下了车，转过头再次确认。
　　“嗯，”江恺笑了笑，推了一把凌川的后腰，“快快快，前面绿灯。”
　　凌川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简直比他听见自己全科及格都高兴。
　　当然高兴，全科及格算个屁，江恺是第一啊，全国第一啊。
　　太牛逼了。
　　简！直！太牛逼了！
　　晚上加餐，凌爸爸难得露一手，做了一桌大菜。
　　“毛蟹炒年糕来嘞！”凌爸爸把菜端到了江恺面前，“你的最爱，多吃点。”
　　“叔叔做的都是我的最爱。”江恺笑笑说。
　　“哈哈，这嘴巴抹了蜜啊，”凌爸爸大笑着揉了揉江恺的后脑勺，“就冲这句话，叔再给你炒个牛柳。”
　　“叔，不用了，这都八个菜了，吃不完啊。”江恺急忙拉住了凌爸爸的衣服。
　　“那行，那明天再炒。”凌爸爸解下围裙准备入座。
　　“爸，我想吃牛柳啊，我吃得完，”凌川眨了眨眼睛，满脸期待，“你炒的也都是我的最爱。”
　　“这都八个最爱了，还不够你吃啊，你那胃通海？”凌妈妈说。
　　凌川扁了扁嘴，摇摇头说：“我觉得你们不爱我。”
　　“是啊，我还后悔呢，当初就不该从垃圾桶旁边把你捡回来。”凌妈妈啧啧两声。
　　凌川气得直翻白眼。
　　江恺这顿饭吃得很多，本来心情就好，再加上这一家子不停地在那斗嘴，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前一秒还在嚷嚷着要断绝母子关系，下一秒凌川就为了不想洗碗向老妈撒娇求饶。
　　很温馨。
　　虽然他没怎么说话，但感觉自己仿佛融入到了这个家庭氛围里了。
　　他喜欢吃的东西，这家人都记得，他爱喝的饮料，凌爸爸买了一整箱，这些细枝末节处的关照，让他觉得感动。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凌川的性格会这么乐观开朗了。
　　在这么和睦融洽的家庭里，他都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被融化，每天都很期待跟他们一家子一起享用晚餐的时光。
　　凌川在眯了一点小酒之后就开始神神叨叨的，江恺看得出来他今天是有心事，于是在凌川爸妈出去遛弯的时候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跟我说啊？”
　　凌川瘫坐在沙发里，偏过头看他，“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这个事情吧，还挺尴尬的。”
　　“不说一会我的拳头会让你更尴尬。”江恺握了握拳。
　　凌川抿了抿嘴唇说：“我放学的时候，碰见你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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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啊？”江恺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认识我爸？”
　　“上回你爸来接你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凌川眯缝了一下眼睛，“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啊？”
　　江恺沉默了一下，“大概吧。”
　　凌川觉得自己是问错话了，虽然对于江恺的身份，他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但又怕这些敏感的话题会令江恺心情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