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尽时 (骊婴)

　　楼下传来歌声，夜里安静，有个男生在七栋和八栋之间清唱——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
　　……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你的声音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七栋男生宿舍这边不断有人跑到阳台上，很快鼓起掌来，高呼好听。
　　对面八栋的女生宿舍更是起哄声、议论声一片，声音带着激动兴奋，很快随着一片片接连亮起的阳台灯迅速蔓延开来。
　　仔细分辨的话，可以听到她们在讨论是谁在唱，又是为谁唱。
　　很多人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可惜花坛边的路灯光线过于微弱，只隐约看得见那男生倚着一辆自行车，面容完全不清楚。
　　他唱完最后一句后，全场安静一秒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再来一遍！”八栋楼上有女生喊道。
　　“表白！表白！”七栋宿舍阳台上有男生鼓掌高呼。
　　却只看见那男生毫不留恋地转身，骑上自行车就离开了。
　　他离开后，两栋宿舍的男生女生还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有人隔空对话，对话着对话着停不下来，隐隐有发展成现场联谊的趋势。
　　“我靠！谁啊？这么浪漫？”罗迪摇着头从阳台上走回宿舍。
　　夏瑜沉默了一下，不知道。”
　　“这水平去参加今年歌手赛估计能直接夺冠了吧？”罗迪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
　　夏瑜关上衣柜门，也在椅子上坐下来，低头笑了笑，“可能吧。”
　　“嘿！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他是谁了！就是不知道他唱给对面寝室哪个女生的？她们宿舍现在估计已经被挤爆了吧！”罗迪转回身对电脑，握着鼠标喃喃道。
　　夏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也坐回椅子上看电脑。
　　屏幕右下角的兔子头像刚好闪动起来。
　　他立即点开——
　　“我想你了。”
　　看到这几个字，他愣了一下，正准备回复，又看到对话框显示：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兔子头像暗了下去。
　　想了想，夏瑜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这周五晚上我们学校校园歌手赛决赛，你来吗？”
　　那边好久没回复，他又发过去一条：
　　“我唱歌给你听。”
　　两分钟后，终于有消息回复过来，两条：
　　“不听。”
　　“除非你来接我。”
　　*
　　游安朗骑车回宿舍后就洗澡睡觉了，这一晚他睡得很香很好。
　　实在是高兴，高兴到周五晚去看歌手赛决赛的时候还没高兴完。
　　他一个人坐在后排，戴着鸭舌帽，做一个低调的观众。
　　第一位选手唱完的时候，他还十分捧场地挥舞荧光棒。
　　然后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因为看见了第二位上台的选手。
　　女主持人话忽然多起来，笑嘻嘻地介绍这可是校广播台的副台长。
　　她身边，蓝衣白裤的清秀男生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
　　“好了，台长今天想唱什么？”女主持笑着问他。
　　“高中时很喜欢的一首歌，”夏瑜说，“送给从那时起就喜欢的一个人。”
　　“哦~”女主持夸张地拉长声音，“这个人今晚来了吗？”
　　台下观众开始议论纷纷，四处张望，似乎想找出那个人。
　　夏瑜点头微笑，看向第一排某个位置，握着话筒轻声说：“来了。”
　　话音一落，大屏幕上显示出歌名，《目前》，同时播放起无声的MV，现场伴奏响起。
　　MV中，年轻男歌手穿着明黄色衣服，在阳光下的林荫道上边倒退着走边唱歌，相貌俊秀，有邻家哥哥的清新感，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看一眼MV，夏瑜开口唱歌，清澈干净的声线，温柔的粤语发音——
　　明白你希望游观冰岛看雪花，无奈太少时间，去溜冰可以吗？
　　无望到希腊游水都想愉快吗，仍能共你找沙滩去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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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肯定人多好都有缺点，如没有包容过，爱情不必发展。
　　学会经历晴天阴天下雨天，麻烦事有很多可以避免。
　　……
　　我要珍惜的感情在目前。
　　我最珍惜的感情在目前。
　　一曲毕，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大屏幕上显示夏瑜实时得票数第二。
　　他放下话筒，微笑着欠身致谢。
　　有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抱着一捧粉色玫瑰花上台。
　　女主持惊讶地睁大眼，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打趣起两人。
　　台下，游安朗收回视线，伸手压下帽檐，忍不住踢了一下前面座位的脚。
　　前排女生皱着眉回头。
　　游安朗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不小心。”
　　前排女生没说什么，回过头继续看台上。
　　身边却传来“噗嗤”一声笑。
　　游安朗侧头，见旁边座位的女生正捂着嘴打量自己，努力忍住笑意一般。
　　女生黑裙黑长发，一张脸白皙精致，眼梢因笑意上扬。
　　游安朗看着她。
　　“你在吃醋吗？”女生放下手，笑问。
　　“……”
　　这时，第三位选手上台，引起了更大欢呼声。
　　是目前票数第一的尤加悦，娇小的一个女生，穿白色蕾丝衬衫和牛仔背带裙，长相甜美可爱。
　　看一眼台上，女生伸手将长发拨到耳后，对游安朗说话。
　　“我叫时夏。”
　　“有点耳熟。”
　　“我是A班的。”
　　“哦。”
　　“你喜欢刚才那个男生？”
　　“……喂，要不要这么直接。”
　　他们周围的观众突然站起来欢呼，右前方的尤其一片热闹。
　　前排那个女生个子不高，还跳起来看，嘴里不住地嚷嚷着，我靠我靠，前两名竟然都有主了！
　　“怎么了？”游安朗跟着站起来，看见一个高大男生从人群中走上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然后跟那个小女生对唱。
　　“尤加悦她男朋友黄嘉远上台了呗。”时夏说。
　　“你也在吃醋？”游安朗侧头看她。
　　“是啊。”时夏点点头。
　　游安朗惊讶，“你喜欢那个黄什么啊？”
　　时夏挑眉一笑，“不，我喜欢他女朋友。”
　　说完后，她把目光转回台上，淡淡地加一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
　　台上尤加悦唱完下台，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位选手，所有观众又重新坐下来。
　　时夏坐下后抱着手臂，低着头，沉默不语。
　　游安朗把鸭舌帽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半晌后，游安朗说：“他们本来分手了的。”
　　时夏精神一振，“什么时候？”
　　游安朗说：“就前几天。”
　　时夏冷笑一声，“你就信了？”
　　游安朗眨一下眼睛，“嗯？”
　　时夏目光同情，“情侣之间经常分手个百八十遍还是在一起啊！尤其女生说的分手，都是假的。你信就傻了。”
　　“……你怎么知道？”
　　时夏看向前排，叹了口气，“看尤加悦和黄嘉远啊，每次她分了手跟我一起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后，第二天又跟他连体婴似的腻在一起了！还反过来怪我说他坏话。后来次数多了，我索性什么都不说了。绝望了。”
　　游安朗无言以对。
　　时夏偏头看他，一脸生无可恋：“这样下去，他们能白头到老也说不定呢。”
　　歌手赛结束后，观众陆续从场馆里走出来。
　　校道上，昏黄的路灯照着树影婆娑，夜风清凉，人声热闹。
　　游安朗和时夏并排慢慢走着。
　　忽然，时夏笑了一声，说：“等下要是尤加悦遇到我，我就说你是我男朋友，看她有什么反应。”
　　游安朗看向她，“她会信么？”
　　时夏笑着低下头。
　　游安朗无意识地朝右边看了一下，和旁边经过的男生四目相对。
　　是夏瑜，另一边是他女友。
　　夏瑜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转过脸去。
　　“你看什么？”时夏问。
　　“没。”游安朗回转头，面对时夏，挡住她视线。
　　不久后，宿舍外的小路旁。
　　游安朗在路灯边停下脚步，看着从广场方向走过来的夏瑜。
　　夏瑜脚步不快不慢地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时，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她回去了？”游安朗轻声问。
　　“嗯。”夏瑜微笑着点点头。
　　“和好了？”游安朗又问。
　　“嗯。”夏瑜又微笑着点点头，“刚才是你女朋友？”
　　“啊？”游安朗一脸意外，愣了几秒后，笑了，“哦，是啊。”
　　夏瑜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很快又微笑，“很漂亮，跟你很配。”
　　“哦。”
　　晚上，宿舍里。
　　游安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坐起来，拿出手机打开看，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四周寂静无声，窗外一片漆黑。
　　他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微信页面。
　　看了很久后，手指点开夏瑜的头像，连着输入两句话，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