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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 (Ashitaka)


  李小杏拆了包纸巾执着地擦拭着方桌上一块陈年污迹,先快后慢,再后来成了机械地动作,她笑着说:“你坐的那个位置,我看,有点离黑板太远吧?”
  “我看得清的,上次体检,一只5.1一只5.2。”
  “那……那个,你们班主任说你一直稳定,很看好你,就是个性有点随性不拘了,小节上要注意,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你学习。”
  “嗯,知道了。”
  “你们班主任还说。”李小杏把餐纸攥在手心,从左手团到右手,“学校八月份暑假,会有补课班儿,好生号召尽量都报,后进生视自身情况而定,妈妈觉得,你得报一个。”
  “这我的得回去跟我爸说一声儿。”
  “……”
  李鸢剥着不锈钢盆里的五香花生米,剥光的花生壳迅疾地在手边堆成一座小山。
  “你的那个前桌。”李小杏闲聊似的又找出个话头。
  “他怎么?”
  她惊喜非常地发现,李鸢停下了手里地动作抬起头注视着自己,如同在电视新闻里掸耳听见了一个在意过的名字。她有点押中宝似的欣喜,便提起精神继续顺着话题进行下去:“我是和他奶奶,另几个家长被单独留了几分钟,有一搭没一搭听了那老婆婆几句,不知道你们班里还有这么特殊个孩子。”
  游凯风以前说过一句还挺鞭辟入里的话,这么说——你且装吧,我还就告诉你,但凡是人都有点儿好奇心,看谁装的像。你没兴趣无非这人这事儿你不在乎,真要把什么东西挂心上了,吃喝拉撒你恨不能让他做张excel出来发给你看看。什么事儿都得看对象。
  彭小满可不在李鸢心上,想知道,也无非是因为,他是普通里的特殊,他貌似是秩序里的无秩序。李鸢这么想。
  “你前桌你也不知道啊?”李小杏捏着纸杯不喝,冲着李鸢笑,见服务员上了一盘海带丝,抬手往李鸢方向推了推盘沿,“动筷子吧,搞这么晚才吃。”
  “我又跟他——”李鸢把卫生筷从当中“啪”地一声一分为二,掐去了上头的两根木屑,“不熟。”
  “前后桌都不熟,那还有熟的么?”李小杏没忍住笑。
  一筷子海带丝进嘴,打死了买盐似的齁咸:“住一户都不定熟呢。”
  李小杏神色一滞,僵了片刻,低头将手包链往腕子上缠了两道。
  “您继续说吧。”李鸢见了,便把筷子头叼进嘴里,神色和缓看着她。李小杏眯了下眼,过长的上下假睫交缠在了一起,视界便显得有些模糊。她恍然会觉得李鸢的那眼神,内敛而镇静的出常,就好像坐高了一阶俯身看她,有一种怪异的温柔怜惜。她怔了一下,摸了摸桌沿,捻了捻指间,“听说,那个男孩子妈妈一直生着病呢,还不是本地的,老远转过来读书的。”
  李鸢抬手托着下巴,将筷子含深了一截。
  “苦得很啊,听那阿婆悄悄讲那意思。”李小杏像是怕被人听去她在背后道人私事儿的压低了嗓子,抬着手背往嘴角一贴一遮,朝李鸢的方向倾了倾身,“先天病和尿毒症,大把大把往里撒钱保命,还好爸爸工作不错,撑得住。”
  “真的假的。”李鸢笑得有点不信,他惯常地佩服这个年纪的女人,添油加醋篡改是非的本事。进耳朵里的是十,嘴里说出来能成百。他顶了下鼻尖,又夹了口海带进嘴,咸得抿嘴。
  “妈妈骗你有钱花呀?”李小杏收敛着白他一眼,仍是在笑,“不然你以为人家干嘛大老远从云古大城市转来咱们这小地方啊,不就是家里照顾不过来,托付给奶奶照看着嘛。唉,孩子也可怜呐,高考高考了,父母不在身边家里又这情况。”抬手指指李鸢:“像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
  李鸢用了一刻消化了这个事实,惊又不惊。旁人的家事儿,于他总是隔了不薄的一层,欠缺实感。他抬眼望着头顶的挂扣灯,又翻出对欧式外双,很细小的一声喟叹:“他真的不像,看不出来。”
  “那是人家早当家,那是人家不愿让你知道。”
  “可——”
  “牛牛啊。”李小杏仁济而柔情地望他,教诲似的开口,一下子用力过猛了,让李鸢分外的不舒服,便偏过脸去皱眉,“你年纪小,你才觉得很多事情不如你意你难过,但没有人痛快就留你一个难过,都难,但比你难捱的人比你坚强,你要学学他们。”
  “您说我娇气呗?”李鸢轻笑。
  “妈妈有这么说么?”李小杏眉心一凛,“其实什么时候开始?妈妈说什么话你总是要偷换概念阴阳怪气,我是在就事论事教你一些道理,结果你又要反转它的意思明着暗着来指责我呢?”
  “我没。”
  “你不要说你没有,你不要学你爸爸那一套什么事上来只会否认推责任!”李小杏突然抬高了分贝:“永远跟你好好说话要挂相装样子,我是你妈妈,你要尊重我。”
  李鸢搁下筷子不说话了。
  许久一阵沉默,李鸢才继续问她:“我其实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李小杏一怔,随即一声失笑,“你问就是。”
  “我就想问,您还没和我爸离婚的时候。”李鸢抬头看着她,没什么苛责诘问的意思,撩了把额发,把花生壳拨向一旁,“就和马叔叔在一起了吧?”
  怔了。
  “其实我没觉得您跟别人好有什么不对,我就是觉得,爱不能发电,不是所有的东西您都可以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李小杏神色僵滞地瞅了他一刻,“你这是在问我么?你不是确定了么?”
  “所以呢。”李鸢眉头凑近,“您承认么?”
  李小杏低了下头,拨开了眼边的一绺头发。
  “只要您当年没和我爸离婚,您和马叔叔哪怕只是精神出轨,那都叫出轨。这一点您永远欠我爸,他不是不知道,他不是被您蒙在鼓里还无知无觉的那种人,他从来不点破,您该谢谢他。”李鸢顿了一下,笑起来:“所以有的时候,您觉得我是在躲避您,其实没有,我只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您。”
  “牛牛,我——”
  “我其实想想也觉得没必要,您俩到底也离了,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可那个疙瘩真的去不掉,有时候见到您就会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李鸢几乎是有些腼腆地冲她笑,“想着想着,就会觉得很恶心。”
  李小杏的神色尽数凋败,眨了眨眼,亮闪闪的一层水光。
  李鸢片时舒畅,尤其是将“恶心”二字说出时。脱口之前,他在脑子里做了短但周全的思考,想着要不要换一个说法呢,把“恶心”改成“膈应”或是“不舒服”也好,“恶心”到底尖锐直白了太多了,总有恶言相向的意思。可到底没改,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希望家长也要直截地痛一痛,痛过才可明了,是是非非,子女不是全然懵然,不是全然不懂,不说,当然也是因为在忍。
  “对不起,妈妈。”
  而后李鸢还是温柔地向她道歉,作以不知何意的弥补。
  不知隔壁哪桌点了红烧肥肠,老板娘端着满当当的盘子从李鸢这桌侧身掠过,混杂着油烟,迎面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油脂的异味。李鸢见李小杏突然神色痛苦难耐地蹙起了眉心,佝背,一手捂上了胃部一手贴上了嘴边。
  “妈?”
  李鸢站起来凑近她,刚想问她怎么了。
  李小杏猛然抓起了桌上的一直余裕纸杯,低头俯身到桌下,对嘴过去一声压抑的干呕。
  筑家塘,月光隐涩,晚风倒凉。小满奶奶拿只散了滚边的旧蒲扇,搬了两只藤条凉凳,和彭小满对坐在房门口,颇正经且煞有介事的开着批斗大会。努努突然地又来溜门,彭小满脚一伸挡了它踱向水盆的去路,拦腰一抱,把一团毛茸茸圈在了膝上揉抚。努努身上有淡淡肥皂气味,归功于李鸢勤洗,干净喷香。
  小满奶奶把蒲扇往彭小满头上一拍:“好好听我说话!”
  “听着呢听着呢。”
  “猫放下。”
  “您说呗又不妨碍您批斗。”
  “啧!”
  彭小满“啪”一巴掌拍死小臂上的一只大花蚊子,冲她笑开。
  “一学期迟到七次,早退两次,晚自习缺勤一次,数学小测给我考五十多分就顶人一零头两次,抄个作业给班主任逮着一次,校园违纪两次。”小满奶奶十根手指头不够掰,索性攥拳往他脑门心出劲儿一敲:“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啊!”老太太打人忒疼,彭小满眉心登时浮出一块粉红的迹子,“您记忆力也太好了点儿吧,一条条记那么清楚。”
  “废话,我坐下头丢人,我臊得慌,我想记不住都难。”
  “那让您别去您非去。”彭小满挑眉,话里听不出一点包袱。
  “哦,你爸把你托我这儿照看我管你吃喝拉撒合着其他就不管啦?”小满奶奶见花蚊子围着他鼻尖儿打转,摇着蒲扇拂开,漾起的一阵凉风吹翻了彭小满的刘海,露出一块月亮色的光洁额头,眉梢一颗红色的闭口,“当我稀得去,一七十多老太太两头跑,人都看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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