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笔墨 完结+番外 (顾斩)

　　说好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呢。这里的神明怕是撒旦吧。
　　实验室的门开了，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走进来，他身上的白大褂上溅上了斑斑血迹，红得触目惊心。这人是和程澈同期的学生，名字叫林彦斌，来自N大医学系。
　　程澈给他倒了杯水。林彦斌失神地坐在凳子上，两眼放空。
　　“程澈，我想离开这儿。”林彦斌说。
　　“他们怎么能那样做！”林彦斌低着头，眼泪掉在杯子里，泛起阵阵涟漪，“我们不是救人的吗？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程澈静默无言，医学系的林彦斌远比他承受得更多，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林彦斌突然站起身，冲到水池边，一阵干呕。
　　程澈替他拍背，凑在他耳边低语，“这里有监控，说话小心。”
　　林彦斌点点头，用水冲净嘴角。
　　两人从实验楼里出来，打车回了N师大。正值春季，N师大的二月兰开得繁茂，远远望去一片紫色花海，甚为美观。学生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拍照嬉闹，好不热闹。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天空是水洗过般明净的蓝色。这幅画卷看起来真美。但是这都与我们无关了。程澈悲观地想。
　　两人坐在荫凉的长廊里，久久无语。
　　“你有什么办法吗？”林彦斌轻轻地问，好像怕惊扰什么。
　　“有。”程澈看着林彦斌惊讶的眼神，缓缓拉起袖子。
　　交错的伤痕和淤青深深浅浅地分布在程澈白皙的手臂上，有的泛着新长出来的粉色，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看得出每一道伤口划下去都用了不小的力气，可见下手的人有多么痛苦。
　　“你这是……”林彦斌眉头皱起。
　　“你看，我还没成功。”程澈淡淡地微笑，“不过，我想很快了……”
　　“这样没有用。别做傻事。”林彦斌摇头。
　　“对我稍微有点用。”程澈盯着远处的某一点，轻轻地说，“你知道吗，上一次我给试验室的孩子顺了点面包进去，被发现了，当时段明宇竟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我冷笑。后来我知道，那些孩子被转移走了，进行别的试验，更残酷的……”
　　程澈把脸埋进手心，“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怎么样都是在害他们。”
　　林彦斌长长的叹了口气。
　　周一早晨7点。程澈迈进实验楼的会议室。气氛好像有点不同寻常，几位导师坐在一起压低声音聊着什么，时不时向门口瞥一眼。
　　人渐渐到齐，长桌顶头的主位还空着，平时坐在那里的段明宇此刻坐在右边第二个位子，低头翻看着什么。
　　是什么人要来？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西装革履年轻人走了进来，黑色的短发整齐地梳成背头，那双丹凤眼扫视全场，在程澈身上停留一秒，露出一丝笑意。
　　程澈如坠冰窖。他听不见那人说了什么，也听不到周围人嗡嗡的议论声。
　　陈郁青。
　　那人镇定而落落大方地迅速将会议带进了主题，“大家知道，研究计划的项目和陈氏制药的科研所有着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我们很欣慰，在有了新的同伴的帮助下，研究成果取得飞快的进展，我跟董事会在商讨后做出以下决议……”
　　竟然是你。程澈苦笑。一切都解释的通了。每次见面时陈郁青欲言又止的劝慰，以及谈话时他躲闪的目光。
　　程澈静静地看着陈郁青挺拔的身姿，俊秀的眉目，不断开合的嘴唇，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把他钉死在原地，不得超生。
　　程澈不记得他是怎么开完的会，陈郁青在会议结束后拦下他约他吃饭，程澈随便找个了借口推辞了。
　　“郁青，算了吧。”
　　陈郁青想不到的是，这是程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风在轻吟，和着树叶沙沙的伴奏，程澈的内心在来到这里后前所未有的宁静。
　　既然不能拯救，那就一起沉沦。
　　他靠在墙角，握紧了手里裁纸刀。手没有抖，稳稳地架在了脖颈的动脉处。
　　没有想象中的难。他微笑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陈郁青惴惴不安地在走廊里踱步。程澈的表情让他心惊，他带着微笑看向自己的眼睛那么美，可是却盛着浸透骨髓的悲哀。
　　不管了，他考虑再三，决定去找他。
　　他找人打听了程澈的休息室，大步跑着。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整个房间，程澈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裁纸刀掉在地上，脖子上长长的口子丑陋地外翻着，还在汩汩地涌出鲜血。
　　“程澈！！！”
　　陈郁青踉跄着跪倒在程澈身旁，脱下外套将程澈的脖子包住，血液很快染透了他的西服。他感觉到怀中的人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将什么东西紧紧抓住在手心。
　　门口有人聚集过来，陈郁青风度尽失地咆哮：“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
　　陈郁青将头发拢到耳后，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他死了吗？”成茵茵颤抖地问出这句话。
　　“当时没有。”陈郁青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抢救回来的第十天，程澈在护士不注意的时候生生扯开了脖子上的缝合线。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成茵茵捂住了嘴巴。成贺东的脸上也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所以成先生。”陈郁青看着面前的军|人，“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也期待着能够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成贺东点头，“后来呢，你还是项目负责人吗？”
　　陈郁青无奈摇头，“不是了，董事会那边限制了我的权力。也不再让我参与任何有关研究计划的项目。”
　　“谢谢陈先生肯告诉我这些。”成贺东礼貌地向他欠身，“麻烦陈先生把您知道的有关人员写下来，我们可以开始合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沉痛。


第12章 破局
　　毕淮敲响了顾斩家的门。
　　“来啦！”顾斩有点闷的声音传来，毕淮刚一进门，差点被满屋子的烟味熏个跟头。
　　“顾斩你这是要做法|事嘛，怎么没把屋子点了。”毕淮吐槽。
　　“还好吧。”顾斩揉揉眼睛，“没收拾别换鞋了。”
　　“你就不能少抽点？”毕淮抱怨道，“手伤了也拦不住你抽烟，我看哪天把你两只手都砍了，你就是用脚也得每天来一包。”
　　顾斩偏头思考了一下，“这我得练练。”
　　“别贫了你。”毕淮摆摆手，“怎么样了？”
　　“除了不能写字、穿衣服的时候比较费劲、抽烟拿左手不太习惯、洗澡的时候不能碰水、没法收拾屋子以外，没有什么不适。”
　　“……”
　　“你在忙啥，”毕淮看着顾斩摊了一茶几的A4纸，“嘿你知道吗，今天早上陈汀兰冲进我们所里找我要陈郁青，你说好不好笑。”
　　“是啊，比这个还好笑的是他还问我了。”顾斩刷了几下手机，“哟，找着了。”
　　毕淮伸脖子去看，陈汀兰朋友圈的新动态显示在屏幕上：“我哥哥已经回到公司，平安无恙，很抱歉今天打扰了大家，谢谢你们的关心。”
　　“哎呀，微信都加上了，真的不考虑一下旧情复燃啊。”毕淮用欠揍的语气说着。
　　“复他|奶奶|个|腿。”顾斩放下手机，“我像是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的人吗？”
　　“你可是人民教师，说话要文明一些。”毕淮低头阅读散乱的文档，“你在看研究计划的档案？”
　　“嗯……”顾斩抓抓头发，这使它看起来更像是鸡窝了，“前天，杜西联系了我。”
　　“卧|槽你再说一遍谁？”
　　“杜西。”顾斩重复，“就是那个被捅了一刀然后我背锅的那个。”
　　“我知道，可他怎么会联系你。”毕淮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呢？”
　　“他问我知不知道那个帖子是谁发的，然后找我要了江敏哲的联系方式。”
　　毕淮心中了然，想了想震惊道，“不是吧！”
　　杜西是陈郁青的表弟，跟顾斩同级，当年是数学系信息与计算科学的高材生。如果陈郁青的短暂失踪和这件事有关的话，这背后的牵扯简直乱套。
　　“所以是江敏哲？”毕淮蒙圈，“他有那么大胆子？”
　　“肯定不是，”顾斩摇头，“他才没那么无聊。”
　　毕淮看他，“那你在这研究什么呢。”
　　顾斩将文档规整到一起，“今年有个课题还蛮有意思的，我也找来做做。”
　　N市宿新区公交汽车总站。
　　江敏哲晃晃手中的还有一个底的可乐，将瓶子扔进了垃圾桶。今天天气微凉，他扣上衣服后面的帽子，哆嗦着站在路边。
　　整整5个小时的大巴坐得他头晕脑胀，他有点后悔自己一时脑热就赶来了N市，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他能找到真相，那又能挽回什么呢？
　　他四下张望，随便找了个网吧钻进去。
　　扑面而来的热气驱散了寒意，江敏哲利落地掏出钱包和身份证上机。也挺好，就当回母校看看。江敏哲乐观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