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笔墨 完结+番外 (顾斩)

　　他登上N师大高校BBS，点开聊天室，清流的头像是暗的。
　　你是谁呢，翻这些旧账又想做什么呢？
　　他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网页，先前关于研究计划吵得沸沸扬扬的帖子已经不在前几页了，学生们的生活节奏很快，大家都偏爱那些嘻嘻哈哈的故事。
　　人都是冷血又健忘的。
　　江敏哲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不发帖也不灌水，偶尔点击几下鼠标，都是没用的信息。
　　网络是另一个世界。现实生活中沉默不语的老实孩子在网上可能是一点就着一碰就炸的愤青，道貌岸然的教授或许下载了几千部见不得人的虐待视频，你走在街上回头看了好几眼的美女没准是哪个平台的网红主播，坐在你前方不怎么起眼的同学可能是微博里有上百万粉丝的段子手。
　　这都没什么可奇怪的，现实中不敢做的事情，网络里你可以尽情买醉。
　　江敏哲最喜欢通过网上形形色色的言论来推测他现实中是怎样的人。这种摸不清看不着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有趣，后来他成了一名黑客，窥探着他人的隐私，也消费着自己的底线。
　　不道德的事情干多了总会有报应的那一天。江敏哲自信自己的技术可以让这一天来得晚些或者干脆不来。
　　可他没想到这一天不仅来得快，带来的后果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
　　临近傍晚江敏哲才从网吧出来，他招手拦下辆出租车。
　　“师傅，去N师大。”
　　“好嘞。”司机痛快地点头，开启闲聊模式，“回学校的吧？今天可不是周末啊，怎么就跑出来上网了？”
　　“师傅，我都毕业三年了。”江敏哲笑笑，“我就是回去看看。”
　　“哎呦，可不像啊。”司机打量他，“看着也就大二。”
　　江敏哲长了一张无敌显嫩的娃娃脸，刚上大学那会儿他甚至可以进到初中都没人拦他。
　　N师大不远，江敏哲和司机一人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到了。
　　他站在夜风中，望着师大翻新不久的气派校门，再看看不远处的思源小区，心中已有了决定。
　　思源小区还有一个小门，是以前有图省事的学生擅自开的。江敏哲不知道多年过去那里堵上了没有，他踏进杂草丛中，凭着当年的记忆寻找着。
　　“天助我也！”他惊喜地叹了一声，一闪身溜了进去。
　　老旧小区的路灯不好使，暗淡地发着垂暮的光。由于天冷，在外闲逛的人也不是很多，只是偶尔有下班的人骑着电动车穿行而过。
　　“这破|天真是日|了狗了，”寒风中江敏哲瑟瑟发抖，他翻着手机中拍下的住户信息，“挨个查吧。”
　　他刚刚进来的小门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敏哲一惊，装作过路不经意向那里一瞥。
　　见鬼了。
　　真，见鬼。
　　才是初秋，那人却围了一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小半张脸裹在围巾里，头上戴了一顶毛线帽子，皮肤惨白惨白的，两只黑色的眼睛暮气沉沉。
　　如果不是这些天看过这人的资料，或许江敏哲只会觉得有些脸熟，可是现在——
　　这分明是已经自杀的程澈！这个人应该在2013年就死了！
　　程澈没注意他，径自向公寓楼走去，他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透明的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生活用品。
　　江敏哲愣在原地，直到程澈走进单元门才回神。那个地址，是陈汀兰租下的房子。
　　江敏哲狠掐了自己大腿两下，这是什么剧情？他是穿越了还是眼花了？
　　那么不会有错了。江敏哲坐在旅馆的床上，擦着头发，总结着目前得到的信息。
　　发帖人，那个“清流”，无疑就是程澈了，虽然程澈是物理系的大神，不过以他的才智，想要无师自通电脑操作也是不难的事。
　　他还活着，但看上去过得并不好。江敏哲注意到程澈提着的塑料袋里有很多泡面类的速食食品。当然，还有那双眼睛，年轻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的。
　　暮气沉沉，宛若一滩死水。那双眼睛谁与之对视都会感觉到寒冷，那是没有希望之人的眼睛，江敏哲只在去敬老院做义工的时候看到过。
　　目的也很好解释了，就是复仇。他不知道程澈手中有多少筹码，但是通过杜西在今天早上曾联系过他这一点应该能够推出，程澈掌握的情况足够让对手惊慌失措。
　　他回想着档案里看到的程澈。照片上的人笑容腼腆，带着少年特有的清透感。同学老师的印象里，程澈虽然内向敏感，但是人很好相处，丝毫没有摆因为自己聪明而高人一等的架子，对待所有人都是谦和有礼的微笑，向上又乐观。
　　他根本不能将档案里的程澈与他今天见到的仿若鬼魅一般的青年联系到一起。
　　江敏哲叹气。迷雾般的局势好像明朗了一些，但他根本开心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稍微甜一下吧，老这样我心脏受不了。。。。


第13章 梦回
　　顾斩在拼命地奔跑着，那长长的楼梯似乎没有尽头。
　　“毕淮！再快一点！”他头也不回地喊着。顾斩体能并不好，但是此刻却爆发出了百分之二百的速度，一路向上冲着。
　　“砰！”两人终于跑到了天台，撞开天台与楼梯间隔断的铁门。
　　离他们十几米远，桑荷站在栏杆外面，摇摇欲坠，又长又直的黑发在风中泼墨般飞舞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桑荷。”毕淮叫了女孩一声。
　　桑荷缓缓地转头看他们，脸上表情迷离。
　　“不要冲动啊。”顾斩慢慢走上前去，“有什么事，我们都在呢，不要选择这条路。”
　　“几点了？”桑荷却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毕淮向顾斩使个眼色，这种问题自杀者问出来千万不要回答，因为这极有可能是一个讯号，暗示他们该走的讯号。
　　“不知道，我们没带表。”毕淮说。
　　桑荷的神情恢复了一丝清明，“陈汀兰呢？”
　　毕淮顾斩面面相觑。
　　“联系……他了，就快来了。”顾斩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其实他根本联系不上陈汀兰。
　　桑荷怔怔地看着他们，忽然笑了，那笑容再没有往日的温婉甜美，而是歇斯底里，疯癫至极，“顾斩，你在撒谎。”
　　“没人在意我的死活，对不对？”桑荷喘了口气，顾斩这才注意到桑荷今天竟然化了淡妆。
　　“小师妹，我们是学法律的，你应该清楚维护权益的手段，你这样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毕淮晓之以理。
　　“没有用的。”桑荷摇摇头，接着痛苦地抱住头，“解决不了，法律也解决不了……”
　　“大家都很关心你，爱你。”顾斩对她说道，把外套脱下来，“风大，你一定很冷吧，快过来，我帮你……”
　　桑荷突然尖叫起来，顾斩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触动了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她边哭边笑，表情破碎。
　　两人不敢开口。
　　不知是过了几分钟，还是几十秒，桑荷才渐渐镇定下来。她重新转过身，背对着两个人。
　　毕淮向顾斩点了下头，一齐靠近桑荷。
　　“葬我以风，我便能自由翱翔于天际，不受任何拘束。”她淡淡开口，好像又变回了平日里大家熟悉的那个沉静的女孩。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纵身一跃，直直向楼下坠去。
　　楼下一片惊叫。
　　毕淮只环抱了满身的风，风中似有女孩发丝间的清香。
　　顾斩下意识向楼下看去，大地上绽开了一朵血红色的花，白色花蕊缓缓延伸，铺陈满地。
　　他惊醒，睡衣被冷汗浸透。
　　是梦。但是梦中的情形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顾斩伸手按亮了床头灯。
　　他沉默地坐在床上，按住脑袋，过于真实的梦境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顾斩翻身下床，走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纯黑的档案袋。
　　他无法释怀，跟毕淮说的是实话，只是他没有说全。
　　这些年来，他从没有停止关注研究计划。如果说他当初坚持的原因靠的是不甘，到了现在，可能更多是执着。
　　如果陈郁青和研究计划有关系，那桑荷的死是不是也存在着这方面的内情？
　　他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但是如果是有关桑荷的事情，就算是百尺深潭他也照跳不误。
　　手机屏幕亮了，“您收到了一条新短信，发信人：江。”
　　啧，这个点了，这人还不睡。江敏哲和顾斩毕业后一直保持着联系，一是出于对相同事件的追求，二是两人性格比较合得来。
　　“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要往外说。我来N市了，天气真冷，我刚开始在网吧随便吃了口泡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还……”江敏哲秉承着一贯的啰嗦画风，一条短信从今晚吃的泡面说到找的旅馆空调坏了洋洋洒洒写了半页。
　　顾斩快速地把短信拉到最后“……程澈没死。他就是清流。”
　　“！！！”顾斩回复了三个惊叹号。他把短信完整详细地读了好几遍，确认满篇文字里的重要信息就只有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