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移默化 (凯雅拉)

　　宁安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故意不去培训班的原因是他怕苏意鸿会和寒假一样，约他出去玩，他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天，但他像是怕错过一样，特意留了一整个暑假给他。而这个人现在却告诉他，他回老家了，去河对岸了，而且没有提前说。那这样的等待真是自作多情，真是愚蠢无比。
　　苏意鸿自顾自地说了一分钟后，才发现宁安知那边断线了，算了，断了就断了，不回打了。
　　傍晚，苏意鸿终于到了外公家，这是一个远离市区的村子。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洒满了乡间小道，大大小小的池塘也因为夕阳而波光粼粼，天空飞过一群一群倦鸟归巢的鸟儿。
　　眼前是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洋楼，外公外婆不愿意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苏志安和吴静静又怕老人住得太苦，于是专门新修了这栋楼。
　　外公外婆早就立在屋外等他了，外婆一见他立马高兴地叫起来了：“我儿回来了啊。”这热情的架势，和他妈吴静静如出一辙。哦，不，是吴静静和外婆如出一辙。外公也走过来，帮他取下书包，笑眯眯地拉着他进屋吃饭。
　　一上桌，苏意鸿眼睛都亮了，土鸡火锅，野生鲫鱼，居然还有腊肉，口水都留下来了。
　　他一边吃一边问：“婆婆，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有腊肉啊？”
　　“哦，就是怕你回来要吃，我就都放在冰箱里了。”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啊？”外公发问了
　　“准备玩一个暑假。”
　　“好，好，好，就玩一个暑假。”外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接下来的一周，苏意鸿跟着外公钓鱼，在家看电视，偶尔写写作业，很快一个习惯外面花花世界的人，就有点过不惯这乡村的宁静生活了。
　　吃完晚饭，他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外公问他：“你是不是玩不惯了啊？”
　　“嗯，有点。”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啥主意啊，家公？”
　　“咱们村的人都知道我孙子聪明，学习好，现在村里的小孩子们都放暑假了，大人都要上班，你要是开个小培训班，教教他们写作业，一来保证了他们学习，二来保证了他们的安全，减少他们出去玩水瞎跑的几率，这样肯定有市场。”
　　“家公，您不愧是妈妈的爸爸。”
　　“哈哈，是的吧。你妈妈再牛，那也我培养出来的。”
　　外婆一听有方法留苏意鸿多玩几天，连忙把家里的客厅收拾出来了，摆了三张桌子，找了个小木板，做成了个小教室。
　　苏意鸿听了外公的建议，真的打算办一个班。玩了十七年了，他也来试试挣钱的感觉。但一想到要宣传，要招生，还要教学，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他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宁安知。
　　“喂？”宁安知虽然生气，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屏幕上闪烁的苏意鸿三个字，魔力实在太大。
　　“喂，宁安知，你睡了没？”
　　“没。”
　　“哦，那你听我说啊...”宁安知瓜啦瓜啦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通。
　　“嗯。”
　　“你就一个‘嗯’字啊？没什么表态啊？”
　　“什么表态？”
　　“你来不来啊？”
　　“你怎么找我？怎么不找别人？”宁安知这样问，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没怎么啊，就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啊。”苏意鸿脱口而出。
　　“好，我来。”
　　这下轮到苏意鸿语塞了，脑海里又浮现了宁安知的脸庞，我这正常吗？明明猜他是那种倾向，怎么还总是不停地想到他。
　　这个晚上，宁安知睡得很好，苏意鸿睡得不好。


第27章 相聚
　　宁安知简单跟刘珍交代了一下后，就动身出发了。
　　他走了和苏意鸿一样的路线。盛夏，上午十点的太阳已经似火烤了，但他还是从客车里下来了，走到甲板上看着开拓的江面。碧绿的江水，来往的船只，远处水天相接，分不清是水流到了天上，还是船是从天空漂下来的。难怪，苏意鸿那么喜欢坐船。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苏意鸿在车站接到了宁安知。这次宁安知终于没有再什么整齐了。额头上有汗珠大颗滴落，头发也汗湿了贴在额头上，白衬衫早已湿透了。苏意鸿突然有点不忍，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接过他的书包，递了一瓶冰水给他。
　　苏意鸿叫了一辆电动小三轮，两人坐在上面晃悠悠的，宁安知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家了。毫无疑问，宁安知受到了两位老人的热烈欢迎。
　　外婆打来一盆水给宁安知：“你洗洗脸吧，洗完吃饭啊。”
　　“好的，谢谢婆婆。”
　　宁安知洗完脸后，看见苏意鸿在帮忙摆碗筷。
　　这时外婆对他说：“儿啊，你衬衫都汗湿了，脱了吧，这是在家里，没有女生，打赤胳膊吧。”
　　“啊，婆婆，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脱了，婆婆帮你洗。”
　　宁安知不知道怎么做合适，转头往向苏意鸿，苏意鸿也说：“脱了吧，我也热，我也打算脱。”
　　于是饭桌上，两个男孩都是赤胳膊了。外公外婆时不时地就给他们两个夹菜。宁安知好久没有吃过这么舒心的饭菜了，一时间，连眼角都弯了起来。
　　吃完饭，苏意鸿要去洗碗，外婆连忙拦下他：“放那里，你去和小宁玩，你外公会洗的。”
　　外公正叼着烟，假装生气地对外婆说：“你就是见不得我闲着，抽根烟都不得闲。”
　　“那是的呢，我做饭了，当然你洗碗。”
　　“好好好，你说了算，我洗就我洗。”
　　宁安知和苏意鸿在旁边就笑起来了。
　　午休时间，苏意鸿带着宁安知上楼，只有一张床，还好比较宽，上面铺着凉席。
　　“你别介意啊，我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我们又比较少回来，所以这个家里就没有空调，只有电扇。”
　　“怎么会介意？我觉得挺好的。”
　　“真的吗？你能习惯？”
　　“真的，能习惯，我觉得真的挺好。”宁安知说完这句话，又加上一句：“我觉得你们家的人都挺好的。”
　　“嗯嗯，我知道，很多人都这样说。”
　　“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是说，你们家的人都挺温和的，比较好相处。”
　　“可能是外公外婆本身比较好，然后又影响了我爸妈。”苏意鸿一打开话匣子就又收不住了。“我外公外婆那一代人啊，出身比较苦，都是从田里刨吃的，我外婆身体不好，那个年代三十多岁才生了我妈一个人，外公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们没有儿子这件事，就一心一意地养大我妈。后来我妈考高中考大学啊，外公外婆都拼尽了全力才拿出钱来的。所以啊，我妈性格就比较坚强孝顺，因为习惯了自己爸妈恩爱的样子，所以找对象的时候，又没看我爸的家庭条件，觉得喜欢就对了。这么多年，我爸妈感情也比较好。可能是因为感情好了，家庭气氛比较和谐，外人就觉得我们家比较好相处了。不过啊，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就没有了，我不知道我爷爷奶奶他们的相处方式，我爸人很好，但是没有我妈那么活跃，我觉得肯定跟我爷爷奶奶的教育有关系。”
　　宁安知平躺在床上，侧头去看苏意鸿，苏意鸿平缓地说着他家里的事情，幸福的理所当然，然而他不知道并不是每个家庭都像他这么幸运的。
　　“哎，从来没听你谈起过你的家事啊？你家是什么样子的？”苏意鸿这时已经侧过头来看他了，眼里有闪动的光芒。宁安知本不想说，可是望见他的眼睛，他又没办法做到沉默不语。
　　“我家啊，就只有三口人。但是没有你家这么和谐。”
　　“为什么？”苏意鸿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一样，不觉得这么问有什么问题。
　　宁安知也知道他不是恶意，只是心痛还是无法抑制。他缓了缓，说道：“他们出轨了。”
　　苏意鸿这才意识到他踩到了宁安知的痛处，连忙说：“对不起。”
　　宁安知也不在意，仿佛是压抑了太久，需要找个人倾诉，于是他继续说：“本来，我们家也挺好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出轨了，而且我看见他和那个女人了。当时，我想冲出去捅破他们，但我没有。后来，我就只想保护我妈，我觉得她挺可怜的，被蒙在鼓里。可是，我错了，我妈早就知道了，而且她也用出轨来报复我爸。那年，我才十三岁，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打击。所以...”
　　苏意鸿早就感觉到了宁安知说这些话时的艰难，他似乎了解了什么：为什么宁安知会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气质，甚至是疏离的。他像不忍再看宁安知回忆痛苦的过去，于是转身面对他，手伸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像是无言的安慰。
　　窗外的蝉鸣一声一声，不息不灭。


第28章 开工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吃过早饭就打算出门。
　　外婆叫住他俩：“等一下，太阳这么晒，带上帽子出去，免得晒脱皮。”说完不等他俩反应，一人头上盖了一顶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