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移默化 (凯雅拉)

　　俩人相视一笑，也不反抗，就这样带着帽子出了门。村里的房子不像城市里那么密集，很像珠子一样散落在大片的田野里。他们两个一家一家的敲门，一家的一家问过去。
　　下午，终于收获了一个小学生，七岁。
　　他妈妈从牌桌上下来，听明了眼前两个少年人的来意。就拿出这个小朋友的期末试卷给他两人看。
　　问题：请问三月一日的前一天是（）？
　　小朋友的答案：三月零日。
　　苏意鸿和宁安知硬是强压着不笑出声来，然而这位母亲还悲悲戚戚地问：“老师，这您有办法教吗？”苏意鸿赶紧点头：“可以可以，不过，您的孩子呢？可以让我们见见吗？”
　　这位妈妈连忙大声叫自己的孩子：“儿子，下来。”
　　不一会儿，苏意鸿就看见了一个白白的小胖墩慢腾腾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了。苏意鸿没当过老师，这时他也得端端架子，找找感觉了：“你想进步吗？”胖墩儿点点头。“嗯，只要你自己想，我就可以教。”宁安知看着苏意鸿连哄带骗地搞定地这小朋友，心生佩服，苏意鸿天生有一种让人相信他的能力。苏意鸿交代好这位家长地址和报名时间，就起身道别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捏捏小胖墩的脸，确实是太可爱了。
　　出门五十米，他们确定人家听不见了，都放肆地大笑了起来。苏意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来了：“哈哈哈，三月一日的前一天是三月零日，哈哈哈......”宁安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慢慢停了下来，他发现自己最近几天，笑得特别多，特别多。
　　连续四天，他们一共招到了九名学生。
　　明天就要开课了，下午四点，苏意鸿对宁安知说：“我们招满十个吧，这样，你在家写广告纸，贴在大门上，明天学生过来的时候，比较容易辨认，我出去找第十个。”
　　“好。”
　　宁安知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铺开红纸，写起了毛笔字，外公坐在旁边看着。
　　“小宁的毛笔字写的很好啊。”
　　“爷爷，您过奖了。”
　　“真的是很好，不过，你那个培训班的“训”字的言字旁，还可以更干净点。”
　　“爷爷，你是行家啊。”
　　“哈哈，我年轻人的时候，学了点文化，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是请我去写对联的。”
　　宁安知像是找到了知音，连忙把笔递给了苏家外公，外公也是真的会写，宁安知只觉得苏家外公的“训”字朴实圆柔，像极了他们家的性格。
　　两人津津有味地讨论了很久，眼看就要六点了，天边却传来了轰隆一声雷响，原来是要“跑暴”了。这是当地的夏天最容易见到的天气，白天可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说不准傍晚的时候就会下一阵瓢泼大雨，第二天却又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天气。
　　宁安知马上想到苏意鸿没有带伞，于是问外公拿了一把大伞，飞奔出去。他不知道苏意鸿具体去了哪个方向，出来的急，他的手机也掉在家里了。他顺着村里的主路奔跑，不管不顾，像是在跟自己打赌：如果就这样，不打电话，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我能不能找到他？
　　雨越下越大，他开始着急了，村子里那么多池塘，路那么滑。他站在空旷的地方，放眼向四周望去，苏意鸿，你在哪里？


第29章 大雨
　　宁安知边跑边叫：“苏意鸿，苏意鸿！”像是用尽了全力。
　　“我在这里啊！”
　　宁安知顺着声音回过头去，远远的，他看见苏意鸿头顶一片荷叶，在田埂上歪歪扭扭地跑着，时不时踩到旁边的稻田里。宁安知脚下一刻也不停留，迎着苏意鸿的方向跑了过去。
　　宁安知终于把苏意鸿拉到了伞下，停下来的两人，心都止不住地狂跳。
　　宁安知眼前的苏意鸿，像一只落汤鸡，雨水滴滴答答不停地从他头发上落下，T恤也湿透了，他忍不住用手摸摸他的头，像是确定他已经找到他了。他用理智强压下拥抱他的冲动，静静地看着苏意鸿。
　　苏意鸿也不平静，大雨落下的时候，他一边跑一边想，宁安知会不会来找他？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期待，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而宁安知也真的来了，打着伞的宁安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脸上沾满了雨水，鞋子也湿透了。苏意鸿有种难言的感动。
　　“我招到人了。”
　　“嗯，厉害，你冷不冷？”
　　“有一点点。”
　　“我们回去吧。”
　　“好。”
　　宁安知怕苏意鸿着凉，他斗争了一下，还是伸手搂住了苏意鸿的肩膀。苏意鸿感到了肩膀上传来的热度，他没有反抗。就这样，两个人一起慢慢走回了家。
　　外婆正在做饭，外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催促他们两个人洗澡。宁安知对苏意鸿说：“你先去。”他想两个人一起，但他无法开口。苏意鸿不到五分钟就洗完了，他怕宁安知也冻着了。
　　两人洗完来到桌子上，发现外婆做了热腾腾鱼头豆腐火锅。蒸汽氤氲，鱼和豆腐一鼓一鼓的，两人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连忙动了筷子，外公外婆在旁边也不停地给两人夹菜。苏意鸿吃了一会儿，肚子不那么饿了，就边吃边给外公外婆讲这两天招生遇见的各种事情。当然，这少不了那个小胖墩的故事，苏意鸿讲的绘声绘色，外公外婆也乐不可支。饭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宁安知觉得这才是家啊。
　　吃完晚饭，两人坐在小教室里，讨论了一下明天的授课计划。
　　十个小孩，三个年级。一个马上要上二年级的，五个马上六年级的，四个马上初中二年级的。讲大课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像家教一样上课。他俩最终确定苏意鸿带六个小学生，宁安知带四个中学生。决定完后，两人上楼搬椅子坐在了阳台上，听雨。
　　“你喜欢雨吗？”苏意鸿问道。
　　“嗯？”
　　“我很喜欢，我心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下雨天了，尤其是蒙蒙细雨。那样的雨像雾一样，可以把整个世界笼罩起来，走出去的时候，不用带伞，看看被雨水洗干净的树叶子，我心情就很容易好起来。”
　　“那你今天心烦吗？”
　　“不烦，我心情很好。”
　　“你下午头上顶着的荷叶还在吗？”
　　“不在，你来了后，我就丢了，怎么了？”
　　“想起李商隐的诗。”
　　“留得残荷听雨声。”
　　“嗯。”
　　宁安知笑了，苏意鸿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第30章 教课
　　早上七点半左右，家长就陆陆续续地把学生送来了。
　　苏意鸿和宁安知早已把教室打扫地干干净净了，为了学生不互相打扰，宁安知带这初中生上了二楼，苏意鸿和小学生们留在了一楼。
　　初中生们虽然处于青春期比较叛逆，但是宁安知的高个子和清冷的气质在那里摆着，这几个学生倒也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他讲题。
　　苏意鸿就不一样了，天生一副笑脸，又带的是小学生，他的课堂就欢脱多了。他只时不时地敲敲桌子，吓唬吓唬他们，但是这永远不起作用。
　　苏意鸿刚教完小胖墩十二个月份的排序和天数。就看见剩余的几个高年级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他走到跟前，拿起数学课本开始教分数乘法。无奈，这些孩子们根本不怕他，又是暑假，要不是被家长压着来学习，他们早就在田野间里撒野奔跑了。宁安知给初中生布置了习题，让他们自己做，自己走下来来看看苏意鸿，结果就看见几个小猴子闹哄哄的，他一言不发的走过去，盯着最皮的那个看了几秒钟，不过一会儿，就鸦雀无声了。苏意鸿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气场。
　　两个人就这样一松一严管理起学生来了，情况不算太糟。
　　傍晚，大一点的孩子们都回去了，就剩小胖墩一个人还坐在门口，等他妈妈来接他。左等右等，还不来。苏意鸿看他都等急了，当即决定送小胖墩回去。
　　苏意鸿牵着小胖墩的手站在门口跟宁安知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抬脚出门。宁安知叫住他：“我跟你一起去吧。”
　　宁安知双手插在兜里，看着苏意鸿一边走一边跟小胖墩说话，后来小胖墩叫着走不动，苏意鸿又背起了他。像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没有几个男生会喜欢哄小孩子，但苏意鸿就是这样，他能给身边所有人温暖，不论你多大年纪，是干什么的，他都不介意，就像一颗公正的太阳。
　　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小胖墩家里，他妈妈果然在牌桌子上，宁安知没有猜错。有些人当了父母，但是并不是会当父母。
　　他忍不住开口：“您今天怎么不去接孩子？”
　　“哦，那个，我这不是走不开吗？”
　　“走不开，打牌比孩子重要吗？”
　　“啊，没有，没有，下次下次我一定按时去接。”他妈妈讪讪地接话，心思似乎还没从牌桌上下来，宁安知懒得说什么，拍了苏意鸿的肩膀一下，催他回去。苏意鸿看着这样的家长，也实在是无感，说了再见后，跟宁安知一起撤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两个人都在乡间小路上，显得格外轻松。太阳已经退却了正午时的咄咄逼人，漏出罕见的柔和。两人走过荷塘，走过稻田，清风拂面，惬意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