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ause (嚣政)

　　吴于然一把夺过张闵琛手中盛着热水的水壶，推开她跟前那半杯冒着热气的水，然后把自己放凉了的大麦茶递给她。
　　但与此同时，一杯放有冰块的果汁也递到了张闵琛面前。
　　这一刻，两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前者还维持着那个吐舌头的表情，逗得递来果汁的人不禁一笑。
　　“你们好，可以交个朋友吗？”
　　男孩反戴白色的太阳帽，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挺阳光的，说话时，那双单眼皮的笑眼一直看着张闵琛。
　　“我跟朋友就坐在那一桌，大家认识一下吧？”男孩很热情地介绍道。张闵琛随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了一眼，桌子离她们不远，两三个年纪相仿的男孩，都长得不赖。
　　“呃……我们……”
　　张闵琛正打算说点什么，却瞥见对面的人已经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大麦茶，不做声地又拿起了那个夹子，摆弄着烤盘上那几根刚刚散落的金针菇。
　　“我们……不是很方便。”
　　张闵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样的回复，就算是拒绝了。
　　“那……可以留个号码吗？”
　　男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把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
　　“好像……不是很好吧？”
　　吴于然的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但张闵琛就没那么淡定了，吞吞吐吐地，又拒绝了一次。
　　“那好吧！”
　　这下，男孩的笑容算是彻底败了下来，尴尬地把手机放回裤兜，瞄了一眼手上的果汁，“这个还是留给你喝吧！”
　　“呀！你干嘛？”
　　张闵琛盯着吴于然半天都不出声，良久，才不情愿地自己打破了沉默。
　　“没事啊！”
　　“没事干嘛不说话。”张闵琛有点不满地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酸酸的，五官都不自觉地纠结到一起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安静一点也挺好的。”
　　好荒唐的一个理由。
　　张闵琛撇了撇嘴，回头往那桌男孩那儿看了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到吴于然平静的脸上。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
　　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xxx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阵无言。
　　刚刚吃饭时小打小闹的那点气氛，好像因为那个男孩的出现，破灭地连灰都不剩了。
　　张闵琛下午没课，回宿舍洗了个澡，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吴于然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出去上课了吧？
　　懊恼地抓了抓蓬松的头发，她一倒头，眼皮又重重地掉了下来。
　　xxx
　　吴于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明明没有任何值得她生气的理由，却抑制不住自己，在张闵琛面前摆出那一副面瘫的模样。
　　下午的课也没有那么早开始，却不想再呆在宿舍，面对和那人在一起时无法控制的心烦意乱，所以早早地就来了。
　　在练歌房放下包，走到电脑前戴上耳机，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
　　老师还没到，歌曲列表里只有上一个人练过的歌在，是少女时代的前辈，泰妍和jessica在07年翻唱过的《期待与抱怨》。
　　她的声线介乎于这两人之间，早年间练习的曲目大多也是她们的歌，所以气息的衔接和音调的转换都很熟悉。
　　这首歌是她早期比较常用的练习曲，伴奏一从耳机里响起，就能让她迅速地进入状态。
　　磁性的嗓音跟她说话时清冷的感觉不一样，特别是透过麦克风，更能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唱低音时有点偏欧美，却能在高音时以不渗一丝杂质的清亮音色，给人不一样的听觉感受。
　　良好的耳机设备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所以当练歌房的门被人推开时，吴于然并没有察觉。
　　直到歌曲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她摘下耳机，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
　　尹艺智摸了摸鼻子，似乎有点尴尬。
　　“我们的课撞了，老师……叫我过来跟你一起上。”
　　说完，她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子，故作自然地向吴于然走了过去。
　　“还有其它练习曲么？”她无视了一旁盯着她看的吴于然的目光，手臂越过站在电脑前的对方，兀自操作着页面。
　　然而，一轮翻下来，除了这首《期待与抱怨》，后面全是空白页，这时她不得不回过头来看吴于然一眼，可这一回头才发现，此刻两人的距离，实在离得太近。
　　“啊……没有了。”
　　后者面无表情，那双深邃的，无波澜的眼睛，却看得她心虚，最终只能自问自答，然后不动声色地跟她拉开距离。
　　重新站在离她有点远的地方，尹艺智才摆回初见时那副不屑的样子。
　　吴于然也没有把关注过多地放在她身上，还是那张面瘫脸，转过身，开始调整歌曲的声调。尹艺智跟她不对盘，这点她从一开始就认清楚了。
　　刚刚她突然就闯入了自己的亲密距离，说实话，吴于然觉得很不自在，但是性格使然，她不会是主动闪开的那一方。
　　她会面瘫地看向一个人，不是因为高傲和冷漠。而是对别人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尴尬和堂皇。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对方，所以便做不出任何表情。
　　当然，为刚刚那一幕感到懊恼的，不止她一个人。
　　尹艺智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着麦克风，蹙着眉的样子看上去倒很认真，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心脏正在急速地打鼓。
　　一开始接到要跟吴于然一起上课的通知时，尹艺智只觉得极其荒唐。她在这里当了七年的练习生，擦肩错失过一次出道的机会，对于吴于然‘空降兵’的这一身份，她打从心里感到厌恶和不屑。
　　不知道那人的歌唱得有多好，只知道她的舞蹈确实很差。
　　所以刚刚过来的路上，她还抱着一种身为前辈的优越感，明明已经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有人在，却连门也不敲就直接闯了进来。
　　原本冷着的脸在听到她的歌声时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下，握着门把的手也就放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就这样静静地靠在墙上，看着吴于然戴着耳机的背影，听着她把一首歌唱完。
　　然后后者突然摘下耳机转过身，她就好像一个偷偷潜进军营，被人抓包的小偷一样，心虚而尴尬。
　　还好，这张脸上一如既往高傲的神情，并没有透露太多的讯息。
　　思维还没来得及运转，身体倒是想要先做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料，却弄巧成拙了。两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离得这么近，尹艺智第一次觉得，在比面瘫这件事上，她输了。
　　视线扫过练歌房的每个角落，偏偏不敢落在吴于然身上，所幸，老师赶在这个房间的气氛降到冰点之前，走进了这个门口。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老师火急火燎地坐到了吴于然刚让开的位置上，随手就把刚刚放过一遍的《期待与抱怨》点开了。
　　“先练着这首吧！艺智来唱jessica的部分。”
　　尹艺智犹豫着戴上耳机，偷偷瞄了一眼身边已经准备好的吴于然。
　　“——依然无法爱上任何人，你疲惫的心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也许是真的把情绪投入到歌里了，吴于然在唱到动情处，竟会回头看尹艺智一眼。后者倒因为她这一眼而懵掉了，差点错过了进歌的拍子，唱得也不尽人意。
　　……
　　“唉！我们艺智啊！今天发挥得可不怎么样啊。你的唱功在练习生中是中上水平的，可一直都缺乏辨识度，这是先天的缺点，后天要更加努力啊！”
　　老师看了一眼站在尹艺智身后，率先接受完点评，现在正在收拾包的吴于然，又道。
　　“多跟Rany学一下。”
　　“嗯。”
　　尹艺智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待得到了老师的应许，她才转过身，还在想如何抬头面对吴于然的目光，却不料抬头时，后者已经走了。


第11章 Part 11
　　Part 11
　　首尔时间晚上九点，练舞室。
　　从练歌房离开，就直接来到了这里。吴于然一个人面对着对面墙上硕大的镜子，把上节课舞蹈老师教的一段舞蹈练了数十遍，黑色的练舞服被汗水晕得深一块浅一块的，好像脱下来就能直接拧出水来。
　　手机预设的闹铃响起，提示，练舞室的预约时间结束了。
　　吴于然关掉音乐，刚走到包包放下的地方就一下子瘫坐了下来，手脚都累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此刻除了大口大口地喘气，貌似也做不了什么。
　　跳舞的事一从脑子里抽离，取而代之的，便是今天上午在烤肉店里，有男孩过来搭讪张闵琛的画面。
　　吴于然烦躁地用力闭了闭眼，拿过腿侧还只剩一口的矿泉水，仰头一饮而尽。
　　同一件事在你脑子里出现了太多次，而你并不知道它出现的原因，这就是让她感到烦躁的原因。
　　明明不想给脸色给她看，对方根本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把气氛搞得那么奇怪呢？
　　吴于然用力甩了甩脑袋，把擦汗的毛巾挂在脖子上，然后忍着大腿的酸痛，站起身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