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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啷当 (司马拆迁)


  薛师姐说周旻旻弄的这联名她知道得比较晚,所以参与得也就比较晚。夏柯手上的名单没更新到她。
  夏柯提醒:“薛导,你这么多年可都是理想主义的批判者啊。”
  薛朝阳像是想通了:“你越是花时间精力去否定哪类人,到头来你可能就是那类人。”
  最鄙视理想主义者的不是现实主义者,而恰恰是不敢做理想主义者的那号人。
  什么是理想主义者,知道许多事不理想,却偏不妥协,一次又一次做出别人看了是瞎折腾的努力试图改变这现实。
  他们都不想做理想主义者,想世故点现实点,既然有没有理想都要被生活揍得鼻青脸肿,不如先掐死理想,因为绝大多数理想是要破碎的,与其做个理想主义者哐哐哐自己往南墙上撞,不如玩世不恭,理想破碎的时候才能没心没肺说一点也不疼。
  夏柯说:“这不像你。”
  薛朝阳说:“我都不知道我像什么。”她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口气说:“我从小吧,就是一个忍耐力很低的人。总被人说‘别的女孩子都能忍,偏你不能?’我就是不能。我还因为好多事不能忍,那啥,投奔了资本主义。这回再回来吧,我以为我多少能忍点了,没想到还是不行。遇到我觉着错了的事,我就要说这是错的,我就要做点什么,哪怕傻了吧唧撞得头破血流。我今年才二十六,我还能多撞几次南墙。”
  总而言之,原本想的是她在这里待得也不是很开心,这回要是真最坏情况发生摊上大事,此处留不下去了,她再回头投奔资本主义呗。
  夏柯说:“薛导,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薛朝阳就说:“你是没想到旻旻是这种人吧。”天真烂漫小可爱分分钟能组织出个大行动。她爬起来,跺跺脚:“不过这事哈,你想拦他,肯定拦得住。拦住也好。”
  薛朝阳往外走,夏柯叫住她:“薛导,你那在资本主义国家待不下去根本是假的吧?”
  她回头一笑。这次回母校,哭着喊着说在国外待不下去,哪有真待不下去的人像她这样抖搂得满世界都知道的。真待不下去只能回来的编故事都是“资本主义怎么怎么跟挽留钱学森似的挽留我,我又艰难坚拒,归心似箭报效祖国”。
  薛朝阳的状况是,总被嘲讽你想要女权,想要平权,太平洋没加盖,你游过去呀。她游过去以后发现别人家女性权利确实比自家好,但想到自家女同胞还在水深火热中,就决定游回来。因为对她而言,自己家太压抑了就逃到外面不是自由,凭什么我想要平权我就要离开我爱的同胞和土地?冲回家抗争才是自由——你抗争了,你才自由。
  薛朝阳就说,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博爱的世界主义者,没想到本质还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所以在资本主义研究所混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决意辞别那边的朋友同事买机票回来。
  要是被她家高堂知道闺女能留在海对面建设资本主义,却为这种原因选择不留,那是气死爹娘。没办法,干脆宣称自己被资本主义扫地出门,只能回流。
  夏柯回商汤公寓,步子迈得大,但晃悠悠走得慢。
  或许因为心里沉,有理想啊现实啊自由啊抗争啊压着。
  商汤不住医院,只是每天还去吊瓶水,现在在客厅等他。夏柯见到他才真正笑了,夸张地张开手臂就往他身上扑,却很有分寸,把商汤带倒在沙发上。
  商汤不抽烟,他把鼻子埋在商汤颈窝里闻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心里火烧火燎的地方不再痛。他闭上眼。
  商汤说:“怎么。”
  “没事。”他含糊说:“媳妇。”
  商汤看着他的肩膀,没反对那个称呼,抬起手照他的背脊按下去。一下一下稳定用力,安抚手掌下紧绷隆起的肌肉。
  夏柯并不是一个像外表一样放松的人。他以为夏柯背对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所以没有再板着脸。
  商汤也不是一个像外表一样坚硬的人,他此刻的表情很温柔。
  夏柯那名单上除开发起人周旻旻,只剩最后一个。
  他提醒自己,越沉重越要轻松。
  这天白天老四在医院陪床,夏柯溜达去隔壁宿舍,大马金刀一坐:“老马啊,没想到你根正苗红,原来是这号扛着红旗反红旗的人。你一个马院的都不拥戴院党委领导了。”
  老马早知道他来谈这事,嘿嘿一笑,挺认真地说:“我扛的是做得不好不怕人说的红旗,反的是做得不好不让人说的红旗。马克思主义不搞文字狱,不会不让人说话。”
  夏柯说:“你知道联名没用。闹不好还要倒霉在你们身上。别人倒霉得起,你得为自己想想。”
  这事要是那千分之一的可能应验,朝最糟糕的驱使发展,周旻旻家有权有势,捞他不成问题;薛朝阳吧还能投奔资本主义;名单上有分量的几个人都有别的出路,但是你那研究生资格,你那留校,你该怎么办。
  老马低头想想:“所以我意志不坚定。这事我估计阻力不小,要是有人拦,我参加了不后悔。要是没人拦,我参加了也不后悔。”最差的结果,老马说:“大不了我回新疆。”
  老马平常喜欢说要是你们来新疆,我带你们看伊犁河。那可是水量最大的内陆河,春季融雪的时候,春末下雨的时候,野草哗哗的长,你们能听到伊犁河滔滔的水声。声音像在我血脉里冲刷。
  夏柯他们知道点老马家的事,他爷爷六十年代末当兵到新疆,几年后赶上浩劫,反对武斗,在冲突中落下了残疾。后来可以回城却没回,觉得一个残疾人硬折腾回城有什么意思,在哪不能建设祖国。
  他们家就这么留在新疆。老头一辈子这么活,有信仰,还在艰难的岁月里守住了自己的信仰。
  老马说我觉得有一点特别奇怪,老夏你别笑话我。我真的有信仰,马克思主义就是我的信仰。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国破家亡的时候有信仰还算高尚,现在国家挺好,日子也挺好,有信仰和为了信仰献身,反而是一件引来嘲笑的事?
  他看见太多的人在践踏他的信仰,他们学校党委的某些人。质疑不是践踏,反对不是践踏,打着信仰为旗号为权为利向上爬,玩政治玩手段,发泄私仇整人才是践踏。他想做些什么又瞻前顾后,从新疆考到这里实在不容易。直到周旻旻组织起这个联名。
  每个人都有参加的理由,大多数理由甚至与老师无关。
  大部分人知道这事起不了作用还危险。
  但对任何事都说“这能起什么用”的人和只要是对的事就会不计代价去做的人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两种人。


第43章
  大多数人做不成这两种。要极端现实或极端理想都需要天赋。
  其他人只是在这两端之间的尺子上游走,有时近现实,有时近理想。
  老马在签联名时偏理想,夏柯来找他,他的坐标便向现实移动。
  周旻旻比他们都接近理想,老马有些怅然地笑:“老夏,你准备去找旻旻了?”
  夏柯说:“啊。”这字发音像叹口气又中途停下,气终究没发出来。他起身就走:“其实准备什么。”
  做法和观念不同,再准备该摊牌时照样无话可说。
  夏柯给商汤打电话讲笑话,还是天下无人不通共时期,一个情报站,十四个人里已经有十三个是共党还在那互相摸不准底。剩下一个嗅出气氛不对,果断溜了。
  商汤说:“你有我。”
  夏柯竟还得寸进尺无赖起来:“我怎么有你啊。”
  如果他们面对面,商汤会拉起那王八蛋的两只手放到自己腰上。你抱到我我就是你的了。但隔着手机信号,他不屑甜言蜜语:“我的建行卡号是XXXXXXXXXXXXXXXX,每月收入是……”
  夏柯赶紧叫:“行了打住。”有几秒没说话,然后问:“你说我这次做得对还是错。”
  商汤清清楚楚说:“这和对错无关。”
  要论对错不同立场的人会有不同看法,谁也不能说服谁。他压根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对错,就站稳一条,这事风险太大,不划算,不能做。
  夏柯玩着手机,说:“明天我去见旻旻,之后去看看师母。要想帮上刘老师,恐怕要走上层路线。”
  只要他需要,他开口,商汤会全力帮他,所以此刻只说一个字:“好。”
  夏柯约了周旻旻在小礼堂后面见。短短几天,这会儿再相对居然已经有时移世易的感觉。
  夏柯从大同回来后没有正式和周旻旻见过,这时打量,才看出小朋友瘦了一些,小脸上眼睛更大。
  周旻旻见到夏柯,还是笑得眼睛弯弯阳光灿烂:“学长。”
  夏柯想摸摸他的脑袋,却先说:“对不起。”
  不顾他人意愿,觉得你就是该照我说的做不是他会做的事。但这回还是做了。而且是对一个他很尊重的小朋友这么做。换了他是周旻旻这年纪,会火冒三丈,你是我谁,凭什么管我?我去死都不用你管。
  周旻旻的笑容黯了一下:“嗯。我知道。我这么聪明,早就想到啦。”
  夏柯收敛漫不经心的神情,沉稳又坦荡,对周旻旻说:“我没准备话说。这两天你也知道,我和人辩够了。我不和你磨嘴皮子,你要愿意,跟我一起去做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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