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傻 (陈景初)

　　陈旻转过头，见到是苏明亮甜甜地笑了：“哥哥！”
　　苏明亮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小声一点，随后走进来坐在了床边，顺手接过董然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我来吧，妈妈。”
　　董然笑着摸摸他的肩膀，随后就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陈遇，起身招呼：“陈遇也来了，进来坐吧。”
　　陈遇短促地笑了声：“阿姨好。”
　　陈旻仰着脸冲他笑：“陈遇哥哥，你也来看我啦。”
　　陈遇摸摸她的头发，柔声说：“是呀，小旻好一点了吗？”
　　陈旻用力点点头：“我好多啦，而且我因为生病，没有参加期末考试呢。”她说话时小脸上洋溢着笑，好像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苏明亮也忍不住笑了，屈起食指轻轻敲她的额头说：“你这小鬼，看你都在想什么呢。”
　　陈旻委屈巴巴地捂着额头，小脸皱成一团。
　　董然见她精神了许多的样子，几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轻轻地舒了口气。
　　“对了妈妈，怎么没看见爸爸呢。”苏明亮把削好的苹果分成小块给陈旻吃，一面问。
　　“刚刚被同事打电话叫走了，说是有急事，也就和你们前后脚的功夫。”董然说着忍不住叹口气，“这说是周末，儿子也不接，女儿也不陪的。”
　　“好了妈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苏明亮揽着她的肩膀宽慰她说，“爸爸工作忙也可以理解啊。”
　　董然拍拍他的手背站起身来：“你们陪陪小旻吧，她烧也差不多退了，我出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苏明亮点点头，目送她出去了。
　　陈遇和苏明亮陪着陈旻玩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便准备回去。董然恰好回来，便留他说：“多待一会儿吧，一会儿你们爸爸来接我们，回家去吃个饭再走。”
　　陈遇正犹豫着，看到苏明亮和陈旻一大一小都眼巴巴瞅着他，还是答应了。
　　陈父来时见到他显然有些惊讶，陈遇一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既畏惧又疏离，站他跟前，跟犯错误的小孩一样，只干巴巴叫了声“爸爸”就再没什么可说的话。陈父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自从陈旻搬进陈遇从前的卧室后，陈遇便几乎没再进过这个房间，这次和苏明亮被陈旻拉着来看自己画的画才踏进来。看得出来父母为这屋子花了一番心思，处处都体现着小女孩儿的喜好。陈遇轻轻碰了一下从屋顶悬垂下的小风铃，它便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陈旻正在抽屉里翻自己美术课的大作，听见风铃响便看向陈遇，笑嘻嘻说：“陈遇哥哥你喜欢那个吗？那是我和我妈妈一起做的，好看吧。”
　　陈遇垂眼笑了下，说：“好看。”
　　也许是陈遇很久不来了，也许是陈父年纪也大了，两人之间虽亲密不起来，也稍平和下来，不像之前剑拔弩张。陈父便自然而然提起了所有家长都关心的问题：“陈遇，你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结婚成家了。”
　　陈遇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我没这个打算。”


第二十八章
　　陈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我有自己的计划，您不用费心。”陈遇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到什么时候我该做什么事情，自己都知道。”
　　“我怎么不费心？我是你爸爸，你妈妈不在了我就得管你。”陈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就学不会尊重长辈呢。”
　　只有在需要展示权威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长辈，是至亲，讽刺得很。陈遇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压着自己的不满，平静地辩驳：“可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陈父哼笑了一声：“呵，你的选择。”听在陈遇耳朵里只有满满的轻视，他觉得自己心态有点崩。明明每次都想心平气和的，偏偏却总如不了愿。他耐着性子没有反驳，熬到吃完了晚饭，一刻不想多待地告辞出门。
　　仍是苏明亮送他下楼，陈遇走得很快，苏明亮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下了楼，陈遇匆匆道声再见就想走，苏明亮却叫住他：“哥。”
　　陈遇转过身来：“嗯？”
　　苏明亮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肩头处。
　　陈遇一时被他抱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半天才抬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突然这是怎么了？”
　　苏明亮似在克制情绪，声音闷闷的：“哥，你不要听爸爸的话，别难过。”
　　陈遇静默，半天才淡淡地“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陈遇回到家，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了半天，脑子里却始终乱糟糟的，想不出什么头绪。他突然想起来第二次见到韩叙辰时，韩叙辰说他见到严繁时，严繁坦白承认自己很害怕，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所以宁愿装作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的样子。那自己呢？状似无畏，然而真的面临最严酷的那一天时，自己会不会也甘愿只做个软弱的人呢？
　　与多数人不同，真的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陈遇没勇气再想了。
　　韩叙辰快回来时，他去厨房想准备点吃的。打开冰箱，韩叙辰买的甜点还静静地躺在最上层。苏明亮看见了想吃的，他没让，还被抱怨成小气鬼哥哥。
　　陈遇把盒子拿下来打开，色彩缤纷的甜甜圈安静地罗列着，也不知道韩叙辰怎么会想到买这个给自己的。他拿起一块表面撒了白色椰蓉的，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椰蓉簌簌地掉下来，沾了一些在衣服上。
　　当然喜欢了，他想，蜜糖一样的甜蜜，谁会不喜欢呢。
　　韩叙辰回来时还是敲门，陈遇趿拉着拖鞋去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你回来了”就被他紧紧地拥进了怀里。陈遇本能抬手环住他的背，心里纳罕今天仿佛每个人都特别喜欢抱别人。
　　站在门口实在有点……陈遇艰难地说：“先……进来。”
　　韩叙辰向里走了一步，带得陈遇不得不跟着向后退，随即反手关上了门。
　　韩叙辰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手臂，抬手捧住了陈遇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陈遇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也很长，平静地看着他时总能让他从心底觉得放松。韩叙辰慢慢地贴近他的脸，陈遇莫名紧张，瞳孔放大。
　　“闭上眼睛。”韩叙辰低声说。
　　陈遇不自觉地咽咽口水，缓缓闭上了眼，睫毛微微颤抖。
　　韩叙辰吻上陈遇柔软干燥的嘴唇，辗转厮磨，唇齿交缠，陈遇闭着眼睛回应，手指不由得慢慢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服。
　　嘴唇分开时，陈遇脸上泛起了红，微微发白的嘴唇也有了血色，水光润润。韩叙辰摩挲他的唇角，额头抵着他额头：“好甜。”
　　陈遇心脏扑通扑通跳：“是……是甜甜圈。”
　　“是么。”韩叙辰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也想吃。”
　　陈遇闻言便松开他，去厨房拿甜甜圈。
　　韩叙辰换了鞋，跟在他身后进去。陈遇关好冰箱门，把盒子打开捧在他面前，问他：“你想吃哪一个？”
　　花花绿绿的全是糖霜，韩叙辰哪个也不想吃，随手指了一个。
　　陈遇拿出来递给他，韩叙辰不接，把手掌摊在他面前：“我还没有洗手。”
　　陈遇拿着甜甜圈有些无措，他很想说“那你就快去洗啊”，可韩叙辰却偏偏没有要动的意思，张开嘴巴：“啊——”摆明了是耍无赖，要陈遇喂他。
　　陈遇的手僵在半空，收回去也不是，真给他喂又实在不好意思，正犹豫间，韩叙辰已经捏了他手腕，凑上前来咬了一口。他吃完也没松开手，还是捏着陈遇的手腕，慢慢地嚼。
　　陈遇看他垂着眼，问：“好吃吗？”
　　韩叙辰咽下去，抬眼对他笑笑：“很甜。”
　　“那……那你自己拿着啊。”陈遇说，手腕被韩叙辰松松攥着，掌心似乎出了汗，有些黏腻的触感仿佛一直顺着手腕处蔓延到了心间上。
　　韩叙辰并不答话，就着陈遇的手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整个甜甜圈，剩下最后一小块时他的嘴唇贴着陈遇的手咬住，牙齿嗑在手指上，酥酥麻麻的。陈遇直觉想把手缩回去，手上的力度却骤然加重，禁锢得他后退不得。
　　陈遇脸一红，小声说：“你干嘛呀，松开我，我去洗手了，黏黏糊糊的。”
　　韩叙辰扬眉笑了笑，低下头，舌尖裹住他的手指，把沾着的糖霜也舔了一圈。
　　陈遇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耳根，声音都带了颤音：“韩……韩……”
　　“嗯？”韩叙辰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笑意，“很甜呐，难怪你会喜欢。”
　　陈遇觉得难为情极了，偏偏韩叙辰就是不松开他，好像他的手指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一遍一遍地舔舐过，直把糖霜舔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陈遇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使劲擦手指，把韩叙辰的口水都擦干净，红着脸抬眼，恨恨道：“变态！”
　　韩叙辰笑着靠在水池边，开口：“好了，来解释吧。”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