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 (还风)

　　直接穿过最高的那座诊疗搂来到住院区，这里少了很多问诊咨询之音，紧凑的压印感被空冷的走廊回音取代，林莫从电梯走出，驾轻就熟找到林子所在的那间病房。
　　整个六人间只有右边一张最里面的病房拉了帘子，林莫过去想也没想一把拉开。
　　两个靠近的人迅速分开，准确的说，是许言一瞬间挺直背，僵硬地拉远和坐在床上林子的距离。眼看即将产生的吻就这样溜走，后者毫不掩饰自己被扫兴的不悦。
　　“为什么你总是出现的这么不是时候？”他挑眉望着手里还提着一大袋水果的林莫。
　　“为什么你总要在这种大白天发情？”林莫控制音量，用只有他们能听清楚的声音反问。
　　刚说完，好不容易掩饰掉尴尬的许言，脸上再度浮现出红晕，他不好意思看林莫，有种做错事被撞破后的窘迫。
　　林子拉过放在床上扣床单的手握住，看向林莫的眼神带着一丝挑衅，“我乐意。”
　　林莫只回了一个白眼，放下水果牛奶自己找了一个板凳坐下。端详一阵坐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的人，上次林子只能躺在床上跟他们说话，这次，无论是眉梢眼角都已回复了往日的笑意神采。
　　“恢复得不错。”
　　“嗯，医生说不出意外下周就可以出院。”提到林子的病情，许言才回过神来接腔。
　　“你怎么今天跑过来了？”林子懒洋洋往身后堆着的枕头上一靠，“也不提前说一声。”
　　“刚复试完，就顺便来看看。”
　　许言连忙道：“复试？结果怎么样，通过了吗？”
　　“过了，离我家不远的一家艺术培训机构。”
　　林子忍不住笑出声，“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会去当老师。”
　　许言道：“我觉得挺好的，工作内容没那么复杂，而且还是自己本专业的领域。”
　　“你说的对，再说了，我搞定那些小熊孩子还是可以的，怎么就不能当老师了？”
　　“当然可以，林老师，你的新发型不错。”林子笑道，没有反驳，这是因为他从来不会过多去插手任何人的事。
　　林莫想了想，还是借此开口：“其实你也……”
　　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你姐夫昨天来了。”
　　“他来干什么？”林莫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件事。
　　“不是说那个。”看穿他的心思，林子慢悠悠道：“是问我工作的事，他说他有个朋友是开酒吧的，最近缺人，问我要不要去那里做。”
　　林莫没想到高文轩会给林子介绍工作，最关键的是，对方昨天来自己家里也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对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向朋友施展好意的行为，怎么想都不像是高文轩的真实作风。
　　“那你答应了？”
　　林子无所谓的样子：“答应了，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的。”
　　本来是想建议他也可以找一个工作环境相对简单纯粹的事做的，看到了摆放在床头边的吉他，林莫突然想到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其实真正比较起来，怎么都不会做老师的，应该是林子这样的人吧。
　　一头鲜少男生会留的长头发，闪闪发亮的耳钉，和永远不变的黑色衣服，个性鲜明得在人群中都极为抢眼，像这样活得自在不拘绳墨的他，怎么会甘愿循规蹈矩在那些培训机构传道授业？
　　或许，酒吧这样暗夜下流光溢彩、杯觥交错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去处。
　　林莫离开时正好许言也要回家，两人一道走出住院楼，午后的风带着炽热温度吹拂而来，正好将许言额前的头发吹散，露出一块肿起的红色伤痕。
　　“你额头上的包……”想起上次许言企图开假病历被自己拒绝的事，“不会是你自己故意弄的吧？”
　　“哦，不是的。”许言一边把刘海整理好，一边解释：“这是昨天来医院时跑的太急了摔的。”
　　“那你去意大利的事，解决了？”
　　“嗯，不过不是因为我额头上的伤，是因为我表哥突然说要回国，姑妈也就跟着他一起回来，我爸就决定暂时不外出。”
　　“这样你也不用烦恼怎么应付你爸妈不去度假的事了。”
　　许言的笑容在阳关下显得有些耀眼，“是啊，所以我可以每天来看学长了！对了，不要跟他说我额头上的事。”
　　“好。”说到林子，便想到刚刚在病房聊的工作话题，他问没有发表过意见的许言，“林子伤好了再去酒吧上班，你不会觉得不好吗？”
　　“为什么不好？”
　　对于许言一脸认真的发问，林莫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比如又受伤之类的？”
　　“这个啊……也是预测不到的，跟本身在酒吧唱歌弹吉他也没关系，就像我昨天因为赶着来见学长摔跤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来了吧？所以学长选择继续在酒吧上班，即使有一定的风险，但只要是他喜欢的事，我都会支持的。”
　　听完他说的这番话，林莫心中竟涌起一种顿悟之感，这种感觉大部分是因为他原以为不会出现在许言身上的重新定义，霎时间让他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
　　“你家住哪，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快走到医院前门的时候许言问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你是去找你姐夫吗？帮我跟他说声谢谢。”许言圆圆的眼睛弯成新月。
　　“好，那下次见。”
　　林莫走在静谧的长廊中，虽然高文轩也在这家医院，但他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打算去找对方，现在临时改变主意，全然是在听到林子说对方给介绍朋友的酒吧之后。
　　或许应该来道个谢，昨天他也帮自己模拟试讲过。
　　准备打电话说一声，就看到对方从一间房里出来，简单白袍修饰着宽厚的肩膀，里面是熨帖整齐的白色衣领和深蓝领带，穿上职业服饰的高文轩，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医者气息，即使年轻，举手投足也传递着沉稳老练之感。
　　“莫莫，你怎么在这？”高文轩看到他，平静的脸上多了一分别样情绪。
　　“我来看朋友，顺便就过来了。”
　　“你那个受伤住院的朋友，他恢复得不错。”
　　“高医生，我先进去咯。”林莫这才注意到对方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资料的护士。
　　“你去忙吧，我不耽误你了。”说完林莫就准备离开自己一个人回去。
　　“没事，我就快下班了，你等我一下。妈说你今天面试成功做了很多好菜，我们一起回去吃晚饭。”
　　“嗯，好。”


第26章 第 26 章
　　从诊疗楼出来时，外面已暮色低垂，灰色天空中挤着一片乌云，眼看一场夏雨即将来临。高文轩让林莫就在楼里等他，自己去取车。
　　等将车开到指定地点的时候，雨也随之而落，高文轩在车里隐约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抱着一个纸箱朝这边小跑过来，上车后才看到纸箱里呜呜咽咽的小家伙。
　　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狗，棕黄色的毛发一部分被雨淋湿黏在一起，不知哪里受了伤，纸箱内部有斑驳的红色血迹，此刻它正卷缩在一侧，发出类似孩童疼痛的□□。
　　“捡的？”
　　“嗯，在旁边草丛堆发现的，它受伤了。”
　　而此刻林莫看上去也有些狼狈，头发和肩膀全被雨淋湿，脸颊上滑落着几颗雨珠，显然是刚刚用自己身体给狗挡了雨。
　　“擦一下。”高文轩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林莫接过就低头给放在腿上的小狗擦拭身躯。
　　“哪里受伤了？”
　　“好像是腿……”林莫轻轻抚摸小狗颤抖的背部，“可能别人把它丢在医院是想让哪个医生或护士捡到。”
　　“可惜这里不是兽医院，要不要找一家去看看？”
　　“去看看吧。”
　　林莫的眼睛从未离开纸箱里的小动物，拿着一团纸巾专心去吸它身上的水渍，一会儿又逗弄似的摸摸小狗的下巴，高文轩见此不由得隐隐发笑。
　　“这么喜欢，要不收养好了。”
　　林莫摇摇头，“我妈对这个过敏，养不了。以前小时候好不容易答应我们买了一只狗，没养几天就送人了。”
　　“难怪你姐也一直说想买只狗养。”
　　“可你们不是也一直没买么？”林莫想起姐姐无意中跟自己提到这个时脸上的淡淡失望。
　　高文轩坦然道：“因为我不太喜欢宠物。”
　　早就从上车后对方的反应里看出来，林莫道：“你在他们面前可不想像是一个不喜欢宠物的人。”
　　高文轩笑道：“所以我只跟你说。”
　　“那这个怎么办……”林莫有些犹豫的神情，询问对方的意见。
　　“要不先寄放在宠物店，我们再帮它找个主人？”
　　没想到比这更好的方案，林莫便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你看起来有点不舍的样子。”
　　“只是觉得遗憾而已。”林莫呆呆看着手里变得温顺乖巧的小奶狗，它十分有灵性地在往手臂上蹭，似乎知道自己不多时即将跟这个好心为它治疗的人分离。
　　“它会有一个好主人的。”不管是否真心实意，高文轩此刻的话都代表着林莫内心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