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相逢在少年 (青荷生)

　　“他没和你说什么事吗？”卞骁俊又问。
　　“你指什么事？”
　　卞骁俊想了想，终究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摇了摇头，“哦，没事，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第四十四章

　　欧煦阳家里搬家了，他们把现在手上的别墅卖掉了，说卖就卖的，那种带给欧煦阳的倾倒感几乎是一瞬之间，也就在那夜，他意识到了很多事情。接连几乎半个月，欧煦阳没有回复任何人任何消息。等他再返回学校的时候，他变得沉郁而寡言。
　　新年之后，吴缪拿到了他雅思通过的证书，7.5，一个相当好的成绩，紧接着，吴缪就开始准备他的面试材料了。对此，欧煦阳苦笑，也羡慕。他突然想到了那年和程友成约定下的计划，原来回忆还会那么讨厌！
　　一日，私下无人时，欧煦阳走到了程友成面前，“北北，我估计，我不会和你一起去英国了，我家里已经负担不起了。”
　　程友成沉默，即使他没有办法接受，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发言权。那天是周五，程友成对欧煦阳说：“和我一起回家吧？”
　　可是欧煦阳摇头，一言不发地一个人走在前面。
　　“阳阳，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程友成追了上来，拉住“不管你家里怎么样，我们还是我们，还是能和以前一样的不是吗？！”
　　“早不一样了。至少以前我是从来不会为钱发愁的。”欧煦阳说。
　　程友成听了立刻道：“你难道忘了还有奖学金可以申请吗？还是可以去考曼彻斯特的！”
　　“你傻吗？奖学金只是一部分钱，关键是生活费，那才是大数目。”欧煦阳说。
　　“生活费我来负担！”程友成说。
　　那一瞬间欧煦阳是很感动的，可是他立刻又清醒起来，苦笑道：“这是你一厢情愿而已。做不到的。你爸妈那里要怎么说？”
　　而程友成又无法回答。他们两个默默地上了地铁，然后欧煦阳说：“你一定要去考曼彻斯特的对吗？你就从来没想过考一所国内的大学吗？”说着他看向程友成。
　　程友成的表情已经全部回答到了，他的确没想过。欧煦阳被那表情刺得有些痛，他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说，和我一起留下来参加高考呢？你会不会答应？”
　　时间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欧煦阳自顾自地笑了，“我明白了。”
　　日子还是照常的进行，而对于卞骁俊而言那并不是这样。他现在心思很敏感，特别是对于欧煦阳。自从欧煦阳回来读书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往日的样子，渐渐地，他从欧煦阳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很多。
　　他们两个人本来是在一起的，可现在却不得不走上两条路了。卞骁俊心想。这个想法，让他很难定义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不过他又立刻下定了决心：我要留下来，陪在欧煦阳的身边！
　　那天，在大学方面来面试官的那天，欧煦阳他们班正好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然后他就看到正在和卞骁俊打篮球的程友成被一个老师叫走，随即还有吴缪。欧煦阳不知不觉地就垂下了目光。
　　程友成是带着微笑走出面试厅的，出来的时候意气风发，他觉得自己完全有把握，因为那几位面试官都非常欣赏他的谈吐、他的文字和他的摄影作品。一出面试厅，他就急急忙忙地去教室里找欧煦阳和卞骁俊，想对他们描述刚才的情景。然而他走进教室先被其他同学给堵住了。
　　欧煦阳站在人群的另一边，五味陈杂，他已经从程友成的神态中读出了一切，好不容易，他扯出了一个微笑露给了程友成。
　　“吴缪，怎么样？”忽闻徐飞的声音，随即看见吴缪也走了进来，胸有成竹的样子。
　　“哈哈，还行。”吴缪谦虚了一下，随即大步走到程友成身边，大声说：“友成！我们两个绝对没问题了！刚才我在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他们的名单，我们的名字已经被写上了！”
　　班级哄然，多半是艳羡。
　　于是，欧煦阳逼着自己迈开步子走到程友成面前，“恭喜。”他说。
　　可是程友成方才还挂在脸上的欣喜瞬间就失去了一半的色彩，嘴唇发干，“阳阳，我们出去说会话……”
　　欧煦阳摇了摇头，忽然露出一个夸张的微笑，大大咧咧拍了拍程友成的肩膀，故意大声道：“等真的被录取了，记得要请我们吃饭啊！”话音刚落，全班就跟着起哄了，趁着乱，欧煦阳一个人躲了出去。
　　欧煦阳一个人躲了出去。卞骁俊立刻了跟了上去。而欧煦阳一路狂走，最后躲到了学校后园的小亭子里，他知道卞骁俊跟在后面，恼怒地回过头质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想过来陪着你。”卞骁俊回答。
　　“不用，你回吧，我还没那么脆弱呢！”欧煦阳冷冷回答。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难过。”卞骁俊说，“可是你要想，还有我啊，我也不去英国了，我留在国内陪你。”
　　“你想去哪里去哪里！不用故作怜悯说什么来陪我！”欧煦阳恼怒道。
　　“我不是怜悯，我就是这么想的！从一开始我想出去那都是因为你要出去！”卞骁俊说。
　　可是欧煦阳很不耐烦，“别搞笑了。”
　　“我是认真的！”卞骁俊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难受友成为什么不肯留在国内，你害怕几个月后会和他分别对不对？”
　　“不对。”欧煦阳口是心非，然后他像说给自己听：“他有他的人生路要走，没什么错。”
　　“那你就走自己的路啊！干嘛非得跟着他！”
　　“我不是要跟着他！你懂什么你！”
　　“我懂！我只知道如果你去了什么别的地方，我也会想要和你一起去，如果去不了，我也会难受得要发疯！”
　　欧煦阳怔住了，看着卞骁俊，就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
　　“干什么？你说这些话是干什么？”欧煦阳防备地看着卞骁俊。
　　“不干什么，就是将心比心。就想告诉你，要你放心，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欧煦阳沉默地看着卞骁俊，看了好一会儿，说：“我和他一起长大，而现在居然要分道扬镳了。然后，总有一天我们会越来越远，我讨厌这种感觉。”
　　“就算这样，他也不会离开你的，他那么喜欢你，你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即使很不想说，但卞骁俊也认为那是事实。
　　“你以为我会天真到这样去想吗？两个连脚步都迈得不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直走在一起……我不知道，但我应该为他高兴的。”欧煦阳说。

　　☆、第四十五章

　　时间是个无赖，不该他走快的时候总是走得太快。程友成早从四月末开始就一头扎进了准备去英国的计划之中，上到办理转入学籍手续，下到兑换英镑、准备行囊，而欧煦阳总是故意回避着他。终于在暑假来临之时，一切都才搞妥，只等飞机起飞的那一天。现在一切时光好像只剩下了这五天，他看着日历，心里千滋百味，拨出欧煦阳的电话，却一直嘟嘟作响。
　　“喂。”终于，在希望快要落空的最后，煦阳接通了。
　　“阳阳，我过来找你好吗？”程友成语气里全是恳求。
　　“你来找我干什么，现在我家里可不是三层楼的小别墅。”电话那头欧煦阳声音很轻。
　　“那你过来，我去接你。或者我们出来，说说话吧，去吃烧烤，去看电影，出来好吗？我马上要离开了，求你别再躲我了好吗？”程友成问，鼻子发酸。
　　电话那头是颤抖的抽气声，欧煦阳开口：“好吧，哪里？”
　　程友成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烧烤店，他立刻点了欧煦阳爱吃的小牛排，他不停地往店门口看，他只怕欧煦阳最后又不来。其实他很明白欧煦阳如今的心情，欧煦阳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要强、决不允许自己输人一份的人，那是有着既脆弱又坚强的自尊心的人。他今天只想安抚这颗自尊心，他害怕如果有些话不说开，等他出了国他们的感情就会积郁成疾。
　　“今天我给你践行。”欧煦阳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了这个。
　　程友成瞬间被击溃，大声道：“我不要你给我践行！”
　　“说什么傻话，五天后你就去英国了。”欧煦阳说。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在这里，我总会回来的！我一拿到学位，我肯定就回来了！”程友成说。
　　“几年？”欧煦阳问。
　　一时程友成答不上来，随后飞快地数了一数，“我读完研就回来工作，七年，我每年寒暑假还会回来，只是距离而已，什么都不会变！”
　　“其实只要你愿意，距离都可以不用变。”欧煦阳小声道，随即又笑了笑，大声说：“你出国读书是好事，不用再想着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友成惊问。
　　欧煦阳移开了目光，因为他要说的话一旦看着北北的脸就会说不出，“我想好了，既然我们各自有路要走，还是各自走吧。”
　　令人窒息的沉默，随后程友成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一样，“你要分手？”
　　欧煦阳不答，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