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缓缓摇头道:“可惜的是,今天的太子殿下没有登上皇位的那天了。”
“什么?”元春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当今太子,三立三废。你以为他二度出山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贾芸道,“娘娘,你来的太急了。”
元春一下子呆住。她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
“知道我为什么怨你轻举妄动了吧?”贾芸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原本贾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左右逢源,若你不自作主张,现在早被送到真龙府上。现在……”
“娘娘,你现在还想当上太子正妃吗?”贾芸轻轻问道。
元春慢慢抬起头来。脸上满面泪痕。
“现在我惟愿早日有能力撑起门户,和宁荣二府划清界限。”贾芸轻轻说道,“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有办法把你捞出来,我一定不会推辞。”
“凭你?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元春突然想通了什么,拭干了眼泪,“你划得清吗?你当本宫赏赐你礼物,只是为了交好你吗?你当你今日变装入宫,算不得什么弥天大罪吗?现在本宫得势,尚可以护你保你,本宫若失势,第一个便会拿你祭旗!”
她说的话轻飘飘的,全不费力,贾芸却陡然觉得脊背发冷,打了一个寒颤。“你……这又是何必?”
“你追随我来到这个世界,却看我嫁了别人,你心中很怨恨,是吗?”元春突然说道,“你一定觉得,是我辜负了你,对吗?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从来没有接受过你?我是铁石心肠吗?不是的。”
贾芸抬头,十分震惊的望着元春。
“其实,那个时候,我留意你远比你留意我要早。当我正准备不顾矜持追求你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个事情,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到。其实,你是天生喜欢男人的,对吧?你对我的追求,并不是真爱,纯粹是人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而已。对吧?因此你听好了,是你欠我,并不是我欠你!”元春大声说道,抛出各种惊世骇俗。
贾芸只觉得脑子都要被炸开了似的,各种声音嗡嗡响起。“不,不是这样的。”他拼了命想这么说,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你欠我的,来帮我吧。”元春死死的握住他的手,“既然,我走错了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我们就一起拥立太子好了。这种从龙之功,想必是无可抹杀的吧?”
那一天贾芸过的很是疲惫,感觉整个灵魂都好像被抽空了似的。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最后唯一的念头,是生怕被别人看破行藏,惹来杀身之祸。好在这个身体的原主有一副好皮囊,清秀少年长得精致漂亮,竟没有什么人察觉异常的。
红楼八年初,贾芸未过十四岁生日,应元春娘娘密诏,由其母王氏夫人带进了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2日修改
☆、吵闹
“你知道娘娘是怎么说你的吗?”回去后,端起一杯茶,高高在上的王夫人毫不掩饰她的厌恶和鄙视,问道。
贾芸心中很有些看不起这个鼠目寸光的妇人,这个女人跟她老公贾政一样,道貌岸然,私下里却存着不少龌蹉的心思,一个只剩下空架子的贾府掌家权也要争来争去,恨不得把整个荣府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贾芸也很清楚自己现下的地位,知道这个时候激怒这位贾家女主人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心中鄙夷,面子上却一脸恭谨:“不知道。”
王夫人冷笑着说道:“她竟说你是个有造化的,要我多照拂你,为老来有靠。莫非你跟她说了甚么了?”
贾芸说:“并没有说什么。”
王夫人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若论族亲之间的情意,自是该有照应的。我荣宁二府并无亏待过你,我打听着宁府里每年的份例,你可是都得了,又在家塾里读书,也算不得是委屈了。——这都是一家人之间的情意,并不敢提及以后。何况我自有宝玉将来可依靠,就算宝玉不出息,也有兰儿呢,难道我高看你一眼是为将来了?”
贾芸心中冷笑,他是个知道原著结局的,自然知道贾宝玉虽然好,但在父母人伦方面却是天下第一不靠谱的。贾兰将来纵然有功名之份,但是供奉其母李纨已经力有未逮,哪里顾得上她了。但贾芸也懒得跟她争竞,一则虽然元春千万嘱托,就他自己而言,并不想搅在这摊浑水里,二则王夫人实在是个愚笨的人,这种人,看一眼都烦,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是以心中鄙夷,口上做诺诺之色。
王夫人却越想越生气。她自以为和元春母女连心,宝玉也是元春亲自教导过的孩子,自然情分与众不同,想不到元春偏偏对贾芸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青眼有加,上次赏赐他笔墨纸砚也就罢了,这次硬是逼着王夫人做下大不妥的事情,夹带着贾芸进了宫。这种事情细究起来,合府都是要倒大霉的!也不知道这贾芸,年纪轻轻,使了什么妖魔外道的法子!
“那侄孙先退下了?”贾芸试探着说道。
“慢着!”王夫人怒火未平,怎肯轻易放人。
正在这时,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金钏儿俏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宝玉来了!”
王夫人脸色大变,从座位上站起来,颤动嘴皮子正想指挥贾芸去什么地方躲避,还未想好,宝玉已经冲了进来,向自家母亲道好,又详尽询问姐姐元春的情况,说个不停。
王夫人词意迟钝,好容易搪塞过去,便又见贾宝玉眼明手快的扯住贾芸的衣服:“这位姐姐生的好齐整!彷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不知是谁家的?”
贾芸此时钗裙未换,粉黛未净,猛一看的确是眉清目秀的少女模样。但他明知贾宝玉在脂粉堆里混久了,生怕他看出破绽,浑身觉得不自在,忙躲了开来。
王夫人也心下慌张,厉声说道:“宝玉,你从外面回来,还不快去见过老太太!”
贾宝玉笑道:“已是见过了,命我来的 。”
王夫人略略一想道:“既然如此,便去房里换过衣裳吧!”
王夫人这边支开了贾宝玉,又狠狠瞪了贾芸一眼,才吩咐他去换衣服,悄悄从后门走,切不可让宝玉看见了。贾芸依言,匆匆换过衣裳,出荣国府时候倒有几个下人诧异:“芸二爷几时来的?”他也不做理会。
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完。
贾芸换回衣裳,跑回自己家中,刚好看见自己的母亲卜氏在哭天抢地,大过年的日子,这无疑是很不吉利的。
贾芸无奈,上前安抚,卜氏却泪流满面的一头撞到贾芸身上,骂道:“我打死你这个挨千刀的小畜生!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夜不归宿?为什么也不提前招呼下?年纪轻轻怎地就跟人学坏了?你若没了,我守着还有什么意思!”
贾芸被撞的措手不及,他从头天下午到这天晌午,不过吃了一些点心,哪里充的了饥,头晕眼花之下,竟然被撞倒了。爬起来却也是一肚子怒气,一面埋怨贾琏做事顾前不顾后,一面又恨王夫人愚不可及,一面却又怪元春搞砸了事情,自己才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心中怒火夹着饥火,又惦记着元春后面那几句惊世骇俗的言语,他也顾不得安抚母亲卜氏,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跨进厨房找吃的去了。
卜氏一愣,哭声越发震耳欲聋起来,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观看。
待贾芸水饱饭足,回头过来安抚卜氏时,却发现卜氏的嚎啕大哭已经变成了小声呜咽,隔壁邻居倪二家的正在劝慰卜氏。贾芸知道倪二的妻子是个爽利人。于是心下稍安。
贾芸定了定神,无可奈何之下,正要上前去给母亲赔个虚礼,却被倪二大手拉住,揪的肩膀生疼,嚷嚷着说道:“贾二爷,这便是你的不是了。爷们儿自然有出门办事的时候,只是总要给家里捎个信儿才是!”
贾芸也顺着台阶下,就着话头,给卜氏赔不是作礼道:“原是我的不是。虽然寻得捎信的,却毕竟不靠谱,错漏了,累的娘亲在家中提心吊胆。”
卜氏犹自不依,哭骂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事情?莫不是学坏了,跟别人出门喝花酒去了!我原说既然娘娘赏赐下银子,自然是该我管家收着的,你小小年纪沉不住气,保不准给糟蹋了!”
贾芸一听,心倒灰了半截。知道卜氏吵闹的意思,竟不是担心自己彻夜未归,而是为那几十两银子来的。心中憋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倪二虽然是个粗人,却也听出了几分不妥,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只是打着哈哈。
正在吵闹间,突然间小丫头在门外嚷嚷道:“东府里的蔷大爷来了。”
贾芸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贾蔷穿着美服华冠从门帘里钻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2日修改
☆、误导
卜氏一见,只得收住了泪,胡乱找了帕子抹了几把,倪二见状,也忙着拉着自家娘子告辞,贾芸送出门来。一边说着:“多谢贤夫妇高情厚谊。”
倪二连连摆手说:“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我们好街坊原是不计较这个的。只是二爷倒听我一句劝,您青春年少,还是以打熬筋骨为要,又是大过年的,这女色上头,还要节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