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如果就这么死了,便是寻常的陌生人,杨业也是会道一声可惜的,而现在,这个少年是自己的儿子。
杨业恍惚想起佘赛花临行前的嘱咐,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他有些虚弱的把少年叫到了身前,让他把自己扶到李陵庙的那座石碑之前,缓缓的坐了下来。
因为担心辽人袭击,剩下的人都在外守着,杨七郎看着杨业脸色苍白的模样,心底隐约有了些猜测。
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他一点,以防止任何突发事故。
但是杨业却面色平淡的看着那座石碑上的字,半晌才从腰间舀出了一把金刀,看着他道:“小七,你跪下。”
杨七郎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但是作为儿子,他没有资格也不想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忤逆杨业,遂双膝跪了下来,黑色的土上还带着些许未溶的雪花,很快就浸湿了下摆,冷的膝盖有些发麻。
他跪了下来,刚想问为何,杨业却冲他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却无比坚定,他道:“你听我说,不许插嘴,”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奈:“现在我们已经是大势已去,爹现在,有一个任务交与你……”
杨七郎心里的不安越发扩大,他抬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杨业的话:“我不愿意,这个任务,我不接。”
☆、第78章
杨七郎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沉默的看着杨业,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果然,他的预感成真了,杨业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神色反而越加淡然,看着眼前自己的小儿子眼中不经意流露的一丝恐慌,他觉得只有这么做才是最好的。
“小七,你听爹说,今天我们大势已去,爹曾答应过你娘,要带你们几个平安回去,可是现在……”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痛苦,“除了你和六郎,你的其他几个哥哥到现在还生死不明,我不能连你们都保护不了,现在你六哥已经突围了,可是你……让你和爹一起断后,爹也是不得已的选择,现在……”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爹这一辈子,早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所以爹不怕,但是你还年轻,爹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小七,这次不要再忤逆爹了,就听我安排。”
他顿了顿,继续道:“金沙滩一战,致使杨家将无辜丧命众多,我杨业责无旁贷,便是侥幸逃脱,也是无颜再面对死去的将士,七郎,爹活不了了,可是你却还有一线生机,爹今日就交与你一个任务,爹死后,你舀着我的首级去降了吧……”
杨七郎蓦地怔在那里,半晌方才笑出声来:“爹,这不可能的,我是您的儿子,是杨家将的七少帅,爹你怎么能让我去投降辽人。”
杨业嘴动了动,看到小儿子难看的脸色,急忙解释道:“不,我只是让你假意投降,若果将来能得辽主宠信,你只要取得些许情报,再回大宋去,皇上一定会既往不咎,还能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
他本来越说越激动,却不经意看到杨七郎失魂落魄的模样,满腹的慷慨豪情不知为何便有些说不出去了。
杨七郎看着杨业苍白的神色,薄唇抿得死紧,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闷痛的难受,他的唇色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声音越发不受控制的有些发颤:“爹,你曾说过男儿大丈夫,为国战死沙场落得马革裹尸也是荣耀,我虽不喜你如此忠于皇上,却敬佩于你对家国和百姓的付出,”
“现下更是愿意舍身取义,当真大丈夫,可是爹,我今天才发现你其实是个懦夫。”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薄唇却微微有些颤动:“你可以以身就义,一死百了,可是却要我去投降辽人,爹你可知,若此事真成了,杨七郎一名,必定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无耻之辈,小七又该以何面目去见娘亲和几个哥哥,忍辱负重?儿子没有那样的胸怀。”
“何况得辽主取信,哪是这般容易,与其事情暴露身死,小七宁愿现在就追随父亲,如此一来,还不需凭空多了那些骂名。”
杨七郎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心里却越发冷了下来,他忽然想到,历史的杨四郎,是不是也是面对着这种情况才会假意投降的,可是现在却换了他?
也许杨业心里确实也有为他谋划的打算,可是杨七郎却一点也不想按着他的计划去做,并非他不怕死,也不是他怕担上骂名,只是他不愿让远在汴京的佘赛花蒙羞,也不愿在其他几个兄弟生死未卜时向害他们的人投降,杨七郎再怎么样冷情冷心,也不是没心,他的弱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家人。
宋辽之战,杨家人无法置身事外,大辽害他们损兵折将,几个兄弟更是到现在还未平安,不管是立场还是感情上,杨七郎都咽不下这口气,杀了他们都不足以解恨,更何况要他去降,这不可能!
杨业有些挫败,却仍不肯放弃,他想了想,半天没有说话,却突然跪了下来,一时竟与杨七郎相对,杨七郎怔愣一下,连忙要扶住他,却被杨业按住了手。
杨七郎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忍不住大声道:“爹,别逼我,小七不想,我们要死一起死,我不要降。”
但是按住他的那人什么话也不肯说,有些伤痕的手紧紧按住他的,那么坚定,那么苍白,一下子就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两人一时无言的对视着,杨业也知道这事实在是有违他往日的教育不说,还陷自己的儿子于不义,但是他却仍然不肯改变这唯一的计划,于公,他死了对大宋有个交代,为儿子投降获得一丝筹码,将来也能让辽主放下戒备,日后行事要方便的多,只要小七拿到了情报,为大宋立下功劳,便可以洗脱往日耻辱,于私,小七是他的儿子,作为一个父亲,杨业也不想让他这么年轻就战死沙场,他也对不起他的妻子的嘱咐。
杨七郎脸色奇差,从来就没有父跪子一说,虽然他自己也跪着,可是终究,杨业心里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他难道就必须遵从吗?这太可笑了,他嘴角微扬,扯出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好像释然了一般,低声道:“如果这是你的意思,儿子遵命便是,爹起来吧。”
杨业松了口气,他低下头没有注意到小儿子脸上的表情,从腰间解下一把金刀,不舍的摩挲了几回,方才递到杨七郎手里,杨七郎没说话,就听他细细的讲了:“我和你娘,都是出身江湖,这是当年我和她的定情之物,两把金刀,一把在她那,一把我带着,只要你带上它,将来回去你娘看到了,自然也就明白我的意思,也会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你且细细收好,切莫丢了。”
他又仔细吩咐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杨七郎也不说话,就安静的听着。
待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杨业才住了嘴,他不再看自己的儿子,转身看向那石碑上刻的字,良久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泪水已经不知不觉迷糊了眼。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有些情绪,却是不由人的。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嘱咐道:“切记我的话,务必想办法取得辽主信任,不要忘本,你是宋人,必须为大宋奉上你的所有。”
“今生便当作是爹对不住你,来世,可莫生在将门了。”
他话音刚落,趁着杨七郎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头往那石碑上撞去。
……
杨六郎突围以后,顺利逃回宋营,却得知三郎大郎重伤垂危的事,又听说了潘仁美之前所为,顿时怒火中烧,拔剑就要往元帅营走去,却被柴不凡拦了,告诫他不要逞匹夫之勇,皇上已经星夜赶回汴京,二郎五郎下落不明,四郎和七郎跌入悬崖,也是凶多吉少,杨六郎知道小七还活着,但是也担心四哥,只好请求柴不凡带兵前往营救。
却未曾料想到,等他们领兵到了李陵庙,那里已是毫无人迹,派人打探消息,得到的却是杨业和杨七郎身死,连骨灰都被辽人带了回去。杨六郎又惊又怒,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才要下令带兵去取回,孰料皇帝竟然已经传了旨意鸣金收兵,心下惶惶,只能先带受伤昏迷的大郎和三郎回去。
六郎回到家中告知佘赛花噩耗,表明能回来的都回来了。佘赛花跌坐无语。皇上接到报告杨家死伤情况,皇帝心中悲切下令国丧三日。京城一片哀伤,全城百姓自觉穿白戴孝,群众涌到天波府门前,痛哭失声。
同时得知丈夫和小儿子的噩耗,佘赛花心中痛苦不已,却强自振作,告诫六郎,要他坚强起来,一面派人搜寻杨二郎五郎的下落,一边也请名医为身受重伤的大郎三郎医治。
而另一方面,还要搜寻证据指证潘仁美,为死去的杨业等人报仇。
皇帝因为这次,打算战事失利而信心低落,不再恋战,希望能和平解决和辽国的关系,遂接受潘仁美的建议与辽国议和,六郎上殿指认潘仁美陷害大郎和三郎,要潘仁美伏法认罪,然而潘仁美一口否认,皇上不愿意看到两人在殿上作口舌之争,于是将此案交给大理寺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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