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至上/第一个客人 (兰亭竹叶青)

　　路璃不回答，径直去拿李小婉专用的水杯，给李小婉倒了杯白水。
　　两个人挨着坐在沙发里，谁也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盯着茶几上的一杯水发呆。看水杯里倒映的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叮咚叮咚。
　　阿里旺旺连着响了几下。
　　“还在忙店里的事情？”李小婉随口问。
　　“昨晚多了好几个差评，得处理好才行。”路璃有些疲惫地说。
　　“我以为你想要关门大吉了。”李小婉轻轻地笑起来。
　　“那就得喝西北风了。”路璃抬头看电脑屏幕，身子却没有动。她在等李小婉说话，说该说的话。以至于阿里旺旺上头的动静都被自动忽略了。
　　“不去看看吗？”李小婉用下巴指了指电脑。
　　“没关系的。”路璃一反常态地说。
　　在路璃灼灼地注视中，李小婉突然说不出什么来了。她不想说单蔚然说过的话，也想不出更好的托词。但她有直觉，路璃知道她要说什么。
　　“签约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李小婉摸着水杯，浅浅抿了口。
　　“不算顺利。”路璃简单地回答，摆着并不想要多谈的姿势。
　　“是因为要做幕前的原因吗？”李小婉明知故问。
　　“呵，蔚然都跟你说了吧。”路璃低头干干地笑，拢了拢长发。
　　李小婉看路璃的侧脸，那清瘦的线条勾勒的脸庞是如此好看，让她都不禁产生了些幻觉。仿佛时间在路璃的模样上停滞了，让路璃仍然保留着好几年前清爽的姿态。李小婉突然很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变老了。
　　“想什么呢？”路璃转头看着李小婉茫然的眼神。
　　“想……”李小婉本能地要脱口说出“想你”，但目光一触到路璃的眼睛，嘴里的话就拐了弯，变成了不轻不重地一句：“没什么。”
　　路璃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修长的指尖交叠着，慢慢地缠绕在一起，又慢慢地分离，似乎是个十分有趣的游戏，又似乎只是打发尴尬的无聊消遣。
　　李小婉盯着路璃的动作，看那双漂亮的手，一时竟忘记了来时的说辞。
　　“我有镜头恐惧症。”路璃忽然低沉开口说道。
　　“你……”李小婉犹豫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没有开玩笑。”路璃说完自己倒笑了，有点无奈地冲李小婉笑。
　　“有这种病吗？”李小婉还是不相信。她听到的恐惧症有各种名目，但路璃说的这一种，她没听说过。当然，一般人有这种奇怪的毛病也不影响生活。但路璃是路璃，她不是一般人。李小婉微微蹙眉，凝视着路璃的眼光变得深邃起来。
　　“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不能克服。”路璃眉梢带笑，并不难过。
　　“拍电影不行，是吗？”李小婉犹豫了下，还是直接问了出口。
　　路璃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看在李小婉的眼里，那笑容是勉强的，是一种接受了命运的无可奈何。路璃想要做一个专业的配音演员，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不能面对镜头吗？李小婉有些失望地想到，这个逻辑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完美。
　　“你还愿意在店里帮忙吗？”路璃岔开了话题，起身走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昨晚李小婉用过的老式手机：“找你的客人好多，我都忙不过来。”
　　李小婉迟疑了几秒钟，还是伸手接过了手机。
　　“我跟蔚然说了，周末她不会再来。”路璃坐回到沙发里。
　　李小婉点点头，并没有应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埋头去研究手机，看键盘上斑驳的痕迹，推算着这只手机的年岁。路璃的身子离的不远，但好似刻意拉开了些距离，坐得也不算近。两个人之间隔着十多厘米的空隙。
　　“你真的不可以吗？”李小婉的目光在手机上，话问的是路璃。
　　“我对着镜头会很紧张，紧张到说不出话。”路璃深吸口气回答道。
　　“但你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成功的好机会。”李小婉加重的语气。
　　话音刚落，路璃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拧着眉头，静静地望着李小婉，像是看不懂面前的人一般，紧紧地将目光锁在李小婉的脸上和身上：“你知道的，我只想做个配音演员。我不想去演电影。”
　　“仅仅是因为你的镜头恐惧。”李小婉笃定地迎上路璃的注视。
　　“原来你这么看我。”路璃无力地坐到沙发里，自嘲地笑起来。
　　“那你叫我怎么看你？”李小婉冷着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路璃不回话，落寞地低下头，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嘴角都渗出了血色，就是不说一个字。连反驳都没有。像是默认，更像是某种沉默地反抗。
　　叮咚叮咚。
　　阿里旺旺叫的更凶了。
　　“如果你追求成功，我希望你能如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比你想要的更好的机会。也许，你该试试。而不是坐在这里，继续跟我谈网店和生意。”李小婉正色说道，说完走到电脑面前，按下了关机键。
　　“小婉！”路璃突然大声喊道。
　　电脑屏幕渐渐熄灭，好似两个人之间的关联。
　　“店里的善后，我可以帮你处理。”李小婉捏着手机说。
　　“我不想要看着它倒闭。”路璃轻飘飘地陷进沙发里，仿佛脱了力气。
　　“交给我就好。”李小婉的心忽地一疼，但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疏离。
　　“你能帮我一直打理着吗？我不想它就这么完了。”路璃恳切地望着李小婉说。
　　“我说了，交给我就好。”李小婉重复说道，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路璃微微翘起嘴角，笑得很妖很媚，却也很凉：“小婉……”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达成所愿。”李小婉接下这笑容，轻轻地说。
　　“我会成功的。一定会的。”路璃喃喃念道，眼里蒙上的薄雾。
　　“我也会为你守着这店的。”李小婉回的很平静。她想要抬手擦拭路璃眼角的湿润，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路璃在哭，而路璃又为什么而哭呢？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她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李小婉沉默地背过身去，让眼神定格在黑漆漆的电脑屏幕上。
　　路璃的眼里则一直倒映着李小婉颀长的背影。

　　☆、第020章

　　广茂大厦，第二十八层。qqxs
　　据说在这个大楼里，楼层越高，租金就越高。
　　开阔的办公室，视野无限的落地窗，有一点点阳光，一缕缕花香。
　　“姚总可以改行开花店了。”单蔚然坐在椅子上，笑着望着对面的人。
　　对面坐在转椅里的正是广茂传媒的总经理，姚慕堇。
　　说到姚慕堇，就不得不提钟淼了。作为钟淼成名作《香草》的制片方和出品方，广茂传媒可谓是居功至伟。然而，饶是如此，钟淼还是在这个没有睡醒的早晨挂断了姚慕堇的电话。
　　“你的追求者都可以排到江边上去了。”单蔚然又开了句玩笑。
　　“可惜，求我的我不爱。蔚然，你明白吗？”姚慕堇眯着桃花眼看单蔚然，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那嘴角露出的浅浅的纹路，很细碎，很恍惚，让笑容本身变得迷离，应和着迷离的眼神，叫人捉摸不到她笑的是真还是假。
　　单蔚然翘着嘴角，偏头扶了扶眼镜，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种相视。与一个天生桃花眼的女人对望，就像是玩火。火烧到了面上，就难看了。尽管姚慕堇的目光一再地投射过来，单蔚然却丁点儿也没有接收的意思。
　　几番下来，姚慕堇也觉失了趣味。指尖轻叩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微响，压着声音，有些暧昧地问道：“你到底是想了什么好主意？”
　　单蔚然笑而不语，瞧姚慕堇长卷的头发上闪烁的细碎阳光。
　　“蔚然，别卖关子。你的小情人会是怎么被说服的呢？”姚慕堇抚弄把长发，吃味似的朝单蔚然眨了下眼睛：“不要告诉我，是你给她吹了枕边风。我会不高兴的。”
　　“每个人都有舍不得的东西。你可以被我说服签路璃，自然有人可以说服路璃接受条件。只是，那个人不是我。”单蔚然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看姚慕堇头顶上的阳光碎片，唇边依旧是留有淡笑。她说得非常平静自然，却叫听的人感觉到了唏嘘。
　　“喂，单蔚然，你是在说，你是我的心头好，而你的小情人也有块心头肉吗？”姚慕堇语气不善地问，说完还冷哼了下。即便在很多场合，她都表示过对单蔚然的欣赏，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被单蔚然用在这个比方里，依然让她有些不舒服。幸好，办公室的条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束玫瑰百合，让姚慕堇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老娘也是有大把人在追的，好不好！
　　单蔚然并不理会姚慕堇流光溢彩的眼神，她在想李小婉，在等路璃的电话。在昨晚之前，她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叫李小婉的女人；而在昨晚之后，她必须谨记这个世上有个叫李小婉的女人。虽然李小婉没有在路璃的床上留下一根头发丝，但单蔚然也有如王小玉一般发达的，女人的第六感。
　　“我差点碰上捉奸在床。”单蔚然站起身子，背对着姚慕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