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看着蒋文旭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开的声音。
蒋文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指环,又想起前天晚饭时贺知书手上缺失的戒指,他心里清楚,沈醉必然拿自己的东西做了篇文章。
自己的戒指找回了,结果贺知书却等不下去了。
手机铃响打断了蒋文旭的心绪,他接通电话,是张景文:“有事吗?”
“下周一我结婚,带小嫂子来随分子啊。”景文笑着,应该是幸福的过了头,也听不出蒋文旭语气的萧瑟冷淡。
“知书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把他气走了?”景文静默了一会儿,回道:“他自己一个人走的?身边有朋友吗?”
蒋文旭和张景文关系深厚,没有太多不能张口的话:“他前些日子和一个医生很熟,那个男人似乎对知书有心思。”
“医生?”景文好奇的是贺知书不常出门,怎么能和医生交上朋友。
蒋文旭冷淡的嗯了声:“不过肯定不是普通医生,开法拉利,随手送知书养着玩的就是盆二百多万的兰花。大概年龄也不大,三十出头。”
张景文本来想笑话蒋文旭上次对贺知书发那么大火是不是因为有了危机感吃醋,但多想了想吓了一大跳。
“喜欢车,爱养花,年轻医生…那不是艾子瑜吗?但那不是治白血病的专家吗?”
第四十八章
张景文脑子里突然闪过蒋文旭家里清空了书的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惊起一身薄薄的冷汗:“文旭,我去你家找你,不管你现在在哪儿,马上回去!”
蒋文旭心里那种诡异的不详的预感狠狠冲他扑过来,他站起身时甚至感觉到腿软,知道有些事到了面对的时候,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冲他叫嚣,它们在尖叫——你不要回去!
蒋文旭到家的时候景文已经在外面等了,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羊绒毛衫,看样子是很着急过来的。
“你怎么才回来?”张景文皱眉。
蒋文旭掏出钥匙开门:“你又想起什么了?”
张景文没理他,径自快步走进书房,那些瓶子竟然还在。贺知书没有把它们拿走。
景文一个一个瓶子看过去,有的特效药拆了包装真的很难认出来,他本来就不是和艾子瑜相同的专业,看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确实很费力。
本来想带走几种去做个药检,但看到紧里面的一瓶药品的时候张景文瞳孔猛地一缩,他伸手把那瓶子拿过来将药倒了两粒在手上看仔细了,他再不济这药也是认识的,硫鸟嘌呤片,治血癌的特效药。上次匆忙,竟没有看清楚。
蒋文旭在他背后默默的站着。张景文缓缓回头,看他的眼神有同情,有愤怒,也有那么一些在蒋文旭看来又费解又心慌的哀伤。
张景文想到上次贺知书的苍白消瘦,想到他的凝血障碍,想到前几年他常到蒋文旭家蹭饭时贺知书温柔的眼神和笑脸。景文摇摇头,轻笑:“我真后悔,第一次看到你身边跟了好看的男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有一巴掌把你这个冷心冷情的东西打醒。”
蒋文旭的心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揪了一把,他上前几步,语气没有恼怒,单纯的问询:“怎么了?”
“你爱贺知书吗?”
“当然。”蒋文旭回答的毫不犹豫。
张景文突然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拳,牙紧紧咬起来,最近几年已经很少有事能逼他发这么大火了:“你爱他?你爱个屁!你爱他你出去鬼混!你爱他看不出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你爱他你就能对他动手逞欲强暴!”
蒋文旭无法反驳,但被张景文突然的动手和指责惹恼,失控的时候智商为零:“我们家的事你懂什么?!我就是玩玩,又不是不要他了!”
“蒋文旭!你真他妈无耻!”张景文不动了,语气平缓下来,又冷又嘲讽:“你出去玩玩的时候他可能正在骨髓穿刺疼的起身都起不了。你怀疑他和医生不明不白的时候他可能才做完化疗勉强回家。那天你对他动手之后装的一派悔恨深情,你有没有多想想他为什么不愿意脱上衣?因为治疗白血病会扎的整个胳膊都是青紫的痕迹!他不想你知道...”
蒋文旭已察觉到事情开始朝不可控的地步狂奔而去,一阵寒意从头顶瞬间冻到脚底。他愣在那儿,先前强撑的色厉内荏都没了,闯祸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你…你说什么呢?”
景文冷笑,眼角却有一点晶莹的痕迹:“这次贺知书不要你了。”没有拿药,走的头也不回。
“他到底怎么了!”蒋文旭猛的喝了一声,可他的声线却是恐惧到极点的颤抖。
“血癌…不知道已经多久。”
“你别跟我闹了,我最近可没惹你吧。行了行了,就算知书不在随礼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份儿。”蒋文旭语气软下来,故作轻松的笑:“我知道错了,我很对不起他,我会改,你不要拿这些吓唬我。”
蒋文旭就像一个溺水挣扎的人,眼巴巴的盯着景文手里那根救命的稻草,仿佛只要张景文能承认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就能有一线生机。
“你看到过他流鼻血吗?看到过他恹恹的什么都吃不下吗?看过他成日低烧精神倦怠吗?如果你都见到过,却都忽视了,那你还非要自欺欺人的逼我给你个否定的答案,有意思吗?”
简直,字字诛心。
第四十九章
艾子瑜他哥的茶园有十多亩,环境特别好,挨着灵隐寺,开车去武林门逛西湖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二狗一下车就撒了欢儿,结果坐车也坐的腿软头晕,没收住直接掉进了茶园边上的小湖,艾子瑜幸灾乐祸的哧哧的笑
杭州确实暖和,现在是六点多就有十多度了。贺知书还睡着,休息不好的缘故,长眼睫下一片青黑。
艾子瑜弯了腰把贺知书小心的打横抱起来,虽然动作很轻,但贺知书还是马上就醒了。
“不要乱动,”艾子瑜紧了紧手臂,笑着:“不然就要挨摔了。”
贺知书挣了挣,两人距离近的他有些别扭:“…我自己可以走。”
艾子瑜把眼神往旁边瞥了瞥,湿淋淋的二狗已经跑过来了:“你要下来它肯定扑你。”艾子瑜的脚步不停:“我抱你好好去休息,等会还要把那几只小猫带进来呢。”
艾子瑜看着也很累了,断断续续开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贺知书不好意思让他多为难,于是就没再拒绝。
南方的天气湿润,被子总没有北方晒过太阳后的温暖松软,艾子瑜已经让人全都换了新的,就给贺知书扯着盖上了:“再睡一会,中午我招呼你一起去吃楼外楼的醉虾。”
“艾医生,我在这太麻烦你了。”
“朋友来自己家做客也得这么招待啊,你就别多想了,我去把二狗和小猫安排好也要睡一会,别再说这种能把人吓精神的话了。”艾子瑜避重就轻,装模作样的极度劳累堵住贺知书接下来的话。
一个医生做高强度的精细手术时候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都是常见的,艾子瑜精神和体质还是不错。他也就是多个心眼哄骗贺知书,现在让他再开车到苏州都没问题。
艾子瑜才出卧室就给自己在上海的同学打了电话,那边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无论是医疗水平还是技术护理一点都不比北京差。艾子瑜基本上能动用的资源都用了,求的只有能和贺知书匹配的骨髓。虽然现在真的有些迟了。
艾子瑜把二狗关在门外安生的睡了五六个小时,没想到睡着了还挺凉,屋内呆久了就能感觉到那股湿冷的寒意。他起身去洗了把脸,一直在想能去哪儿给贺知书淘个电暖风回来。
艾子瑜是医生,本来就比常人细致的多,再加上想好好照顾的是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马上全都想到,不给人受丁点的委屈。
贺知书已经醒了,他这一路上半睡半醒的也睡了不少觉,也就没再躺着睡多长时间。他本来从卧室出来想帮医生收拾下很久没人住的屋子,但屋子却出奇的干净。就出去走了走,景色环境很好,空气都是清甜温润的,和记忆的深处一模一样,甚至更清晰明亮。
艾子瑜出来的时候贺知书正拿着花洒给二狗洗澡,它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滚成了泥猴。贺知书脸上蹭了些泡沫,衣服都湿了大半,心情倒是好的,眉眼弯弯的弧度是艾子瑜见过的最好看的。
“行了,我来,你去冲个澡换衣服吧,等会出去吃饭。”艾子瑜还是怕贺知书沾了水着凉,忙上去接过来。
贺知书答应下来却也没马上走,蹲在一边看艾子瑜给大狗洗澡。艾子瑜对二狗就是后爹了,揉捏的二狗汪汪的叫。
“别那么重的手啊,”贺知书偏头:“泡沫都流进眼睛了。”他伸手去给二狗把眼睛揩干净。
艾子瑜把二狗扔宠物店洗的时候多,自己动手乱套的像打仗,最后竟孩子一样贪玩玩上了。贺知书任劳任怨,眼神温和又无奈,最后还是他把二狗冲干净的。
“知书,你好厉害!”艾子瑜蹲在二狗边上,语气亲昵讨好,像另一只乖巧的大狗。摇着尾巴,眼神忠诚,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为你冲锋陷阵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