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了一辈子就只能疼一辈子。
“对不起。”艾子瑜干巴巴的开口,整个人都恹恹的。
贺知书毫不在意,他揉了揉二狗的胖脸,笑了笑:“没有什么对不起。麻烦了你那么多,一点知情权也是该有的。”
艾子瑜知道贺知书的不在意是很可能的,因为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这种性子的人其实最难攻陷,管你深情楚楚还是暗含轻蔑,他的心没为你开门,任你刀枪剑戟都伤不了他。
但饶是艾子瑜都不懂,一句调笑一个眼神都会脸红到耳垂的人,怎么会那么克制冷情的直白说出包养暖床一类的话。也许是被生活磨的变了一些曾经的东西,也许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这也就是曾经为人心门大开的后果。伤得体无完肤。
第四十六章
两个人一时都没在说话,贺知书这一天下来身体很疲惫,酸疼从骨头缝里往外渗。他微微拢了眉,额头偏靠在车窗上。
艾子瑜有些担心的看了贺知书几眼,放慢了车速腾出手轻轻触了触贺知书的额头,果然又发烧了。
“冷不冷?”艾子瑜把大衣抻过来盖在贺知书身上:“坚持一下,再有五个多小时就能到了。等会我下高架桥,再小的城市医院里也能有点常用的可以替代你平时用的药。”艾子瑜没有责怪贺知书不带药就往外面跑的轻率,因为他知道贺知书已经足够痛苦,坚持不下来的时候最容易冲动。
“几点了?”贺知书脸色苍白,声音有些虚弱。
艾子瑜看了看车上显示的时间:“十一点五十九。”
远处的天际突然炸开五彩缤纷的大团烟花,在单调漫长的高速路上看来着实令人精神一震。应该是高速路附近的小城市周边放的烟火,团团簇簇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炸起来,天色都明媚了。
“十二点了。”贺知书微微前倾身子痴痴的看着烟花,眼角眉梢中有一些孩子一样纯真的欢喜。
艾子瑜也轻松了一点,他笑道:“新年快乐。”
艾子瑜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心二用,边开车边在储物盒翻翻找找,足有二分钟才摸到想找的东西。
一盒不二家奶糖。
“快趁着新年的头吃块糖,一年就甜甜蜜蜜的了。”
贺知书接过糖盒,恍惚的道谢。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红了。贺知书都忘了自己上一次吃糖是什么时候了,吃苦惯了甚至连甜味都记不太清了。
有人挂念的感觉总是好的,哄孩子的态度,小铁盒的奶糖,语气温和到就像在诱哄——你要乖,这样日子才能像糖一样甜。
贺知书打开盒子,把糖全都倒在腿上。他把空盒子在艾子瑜眼前晃了晃:“送给我了,好不好?”
艾子瑜心软到把心收拾收拾送给人家都可以,一个盒子自然不放在心上,答应完了还有些酸酸涩涩的心疼,他是多想把贺知书娇惯到再怎么胡闹都任性的理所当然。可很难做到,至少现在贺知书仍是为了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礼貌征求意见。
但贺知书心情可见的比刚才好一些了,虽然低烧烧的他眉眼间还是倦怠疲懒的,眼神却已经晴朗明快不少。他看了看仍开车的医生,还是撕了糖纸的包装先递过去一颗:“吃糖。”
艾子瑜爱吃甜的,要不车上也不会有这种东西,再加上又是喜欢的人亲手喂过来的,更不可能拒绝。雪白纤细的手指横在唇边,艾子瑜花了很大力气克制住没有吃糖的时候顺便也咬上一口。
第二颗糖贺知书扒给二狗,坐车坐久了二狗也蔫了,贺知书把糖塞进它嘴里,嚼了两口就没了。
第三颗糖贺知书自己吃,很甜,甜的人眼眶发酸。
艾子瑜再看他时贺知书已经又睡着了,眉头没有习惯性的拢在一起,唇角的弧度柔和到像在微微笑着。干净的不像话。
第四十七章
北京城区的节日里没有烟花已经有几年了,蒋文旭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感觉这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就像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发现他好像干了全世界最傻的一件事,他把他最珍爱的宝贝弄丢了。
蒋文旭不知道贺知书会去哪儿,不知道他这几年有没有新交的亲昵的朋友,唯一知道的只有躺在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现在那边还关了机。
蒋文旭恍恍惚惚中甚至在想,贺知书会不会已经和那个医生在一起了。他第一次胆怯,刻意抵触那些联想,蒋文旭很清楚,如果有人敢碰他的贺知书,提菜刀砍人他都能做的出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元旦。2015年一月一日。本该是蒋文旭和贺知书在一起的第十五年。磕磕绊绊走到今天,也说不清是相爱的第十五年还是相识的第十五年。不知道仅仅只是一段感情,还是这短促的人的一生。
蒋文旭抽了一夜的烟,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他起身,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看了看腕表,七点十分。
他给物业管理的人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可以查一下最近的监控吗。对面告诉他一周之内的记录是可以的。
蒋文旭的高级衬衣被压的皱皱巴巴,他也没换衣服,披了大衣就出去了。
蒋文旭心知肚明小区监控能查到的只能只看见贺知书出走罢了,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李局去个电话让警察局帮忙。但潜意识隐隐作怪,非逼迫的他不查不可。
虽然只是一个星期,但该被知道的总会以各种巧合出现在眼前。
就像出现在监控里的沈醉。
蒋文旭的心头一颤,他终于知道自己犯的是无可挽回的错误。蒋文旭自以为沈醉那么知情识趣的性格犯不着断了之后自己再费些心力敲打敲打,可没想到竟然能整这么一出。
恼恨的也是自己,让个外人不知道对贺知书说了什么,他那样温软的脾性,反击是做不到的,告状是不屑的,就连愤怒可能也压抑到了麻木。蒋文旭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但总想着收了心以后在贺知书跟前打死不认这些破事也就是了,没想到最后却被养着玩玩的玩意儿绊了个大跟头。
关于贺知书的事情是蒋文旭的底线,一点都容不得别人碰。
沈醉拉开门看着眼前的男人,几天就憔悴瘦削下来的面容瞬间鲜活起来。唇角乖巧温顺的压着弯了弯:“蒋哥,你终于来了,我可想你了。”
喜欢一个人,见着他就欢喜,委屈怨怼消散就在一瞬间,理所当然看不见对方眼里的凉薄,眼角眉梢的锋利冷漠。
蒋文旭进门,冷眼看沈醉关上门然后给自己找鞋。
“你去找贺知书了?”半点情绪都没透露出的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一样震的沈醉打了个冷颤。
沈醉本来以为没事了的,毕竟都过了几天了,那个男人要告状早就告了。
蒋文旭一步一步冲沈醉走过去:“上次在法国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不听。逼走了贺知书,你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是不是?”
蒋文旭毫无预兆的一脚踹在沈醉肚子上,眼神明明白白的透着股杀气:“我要找不到了贺知书,你就给我去死吧。”
他转身就想出门,却绊到了沈醉收拾出来的一箱子杂物,一个首饰盒翻滚着跳出来,摔出了一枚旧旧的戒指。
蒋文旭的步子停下来,盯着那枚指环看了很久。
沈醉疼的脸色苍白,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脸色终于变成了恐惧的青灰:“…蒋哥…你听我说好不好?”
他第一次和蒋文旭上床是因为蒋文旭喝醉了,所以那男人醒的晚。沈醉一早就难受醒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蒋文旭有爱人,他偷偷喜欢蒋文旭的时候就很好奇男人手指上又旧又不值钱的指环,趁着男人熟睡轻轻摘了下来,结果攥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自己手心还紧握那枚戒指。蒋文旭再找到自己已经过了两天了,上来就问有没有看到那个指环。那时候蒋文旭真的很可怕,眼睛都是狠戾的红,就像失去了什么最宝贝的东西。沈醉胆怯了,他没敢说实话,只能闪烁其辞说大概丢了吧。
现在的蒋文旭不在乎一枚戒指后的无数阴差阳错。他只是被那枚素面的银指环刺的眼眶生疼,那是贺知书宝贝一样亲手刻了几个月然后郑重其事戴在自己手上的,现在却和一堆很快就要被遗弃的垃圾混在一起。
心里钝钝的疼。
蒋文旭弯腰把它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郑重其事的戴在无名指上。
内心奇异的温和下来,漂泊了许久找不到安置的心魂似乎重新有了寄托。他甚至懒得再和沈醉计较什么。
“看在你跟了我有几年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别让我再看见你。”
蒋文旭说完就走,却被人从后面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
很柔弱无辜的哭腔,他说:“蒋哥…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只要你还记得我肯来见一见我,你心里挂念着谁都可以…你舍不得他难受没问题的,我什么都肯陪你做,我真的喜欢你…”沈醉哽咽起来时语气竟有了几分贺知书调子的感觉,蒋文旭的心突然软了软。
他挣开沈醉,但到底没有再恶语相向:“别糟践自己了,我心里有人,以前是不懂事犯浑,你还小,以后总会遇到更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