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蹊甩开他,径直往前走。
“西谭是什么地儿你知道吧,他那辆小摩托看起来价格不菲,不知道能不能豁出去跟我们比比呢?”
李言蹊脚步顿了下,控制好情绪,深吸一口气转身道,“何必拉另一个人下水呢,我跟费劲家欠你的,这几年哪一年没有在还?”
蒋志鸣摆摆手说,“跟我哥的事情无关,我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想看他被我碾压无法嚣张的样子。”
李言蹊冷笑着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找贺忻干一架,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我相信以贺忻的性格,绝对光明正大接受你的挑战,而且不只你后面那十个,二十个也一样照打无误。但是你选择来找我,如此间接委婉地挑衅他,是真的要跟他比一场?还是为了激怒我,从而达到对我们两个人的心理压制?”
蒋志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会儿,神情有些崩裂,片刻,他压了压手掌,胳膊一伸,挡住了李言蹊的去路。
“话都被你说走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我看你不太希望我主动跟贺忻说这事儿啊,毕竟他听完一定会同意的,毕竟西潭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李言蹊压抑着情绪,没出手揍他,只是顺势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折过去,蒋志鸣操了一声,回头狠狠瞪着他。
“别惹他,也别惹我。”
蒋志鸣脸疼得泛白,但嘴还贱着,“那我只能惹你弟弟了。”
李言蹊用力把他手往后一压,身后那几个男的冲上来按住他的肩膀,李言蹊在地上捡了个木棍,往墙上狠狠一砸。
“蒋志鸣,你要是敢碰我弟弟一下,我绝不会放过你。”
蒋志鸣在一群人的帮助下挣脱了李言蹊的钳制,他活动了两下抽筋的胳膊,往墙上踢了一脚说,“那就有劳你跟贺忻说一声,后天西潭不见不散。”
李言蹊坐上了公车,手里还紧紧攥着被他打断的半截木棍,直到司机师傅看了他很久,他才缓过神来,把东西丢进了一侧的垃圾桶里。
李言蹊打开窗,外面吹来一阵潮湿的风,混着雨丝,挺冰凉的砸在他脸上。
过了晚高峰,公车为了准时到站开得很快,周围的树木房屋一直往后退,盯得久了,李言蹊有些头晕,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看见了一抹淡黄的光,在尽头深处,离他很远。
贺忻的电话偏偏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我把小奶泡安全接到家了。”
李言蹊嗯了一声,“谢谢。”
“哦,没事儿,你上班了?”贺忻把小家伙抱在腿上,捋了捋他的头发。
李言蹊说,“还没,在上班的路上,堵车呢。”
司机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言蹊睫毛向下一敛,并不在意地扯谎道,“今天非常堵,百伦街从街尾堵到了街口。”
司机十分质疑地看了一眼下个公交站点,那才是百伦街。
贺忻跟他随口扯了几句,赵叔准备开饭了,正欲挂掉的时候,李言蹊喊住了他。
“嗯?”
“你手好了没?”
贺忻低头看了看手,骨骼那儿一片红,他今天打篮球打过火了,又崩裂了伤口。
“挺好的,怎么了?”
李言蹊沉默了一会儿,不过不长。
“没事,想跟你说一声,药箱在我写字桌的第三个抽屉里,你要闲着无聊,别忘了换药。”
小奶泡在一旁补了句,“对啊,哥哥说的对,伤口多换药才能好得快。”
李言蹊笑道,“那你有乖乖吃药吗?”
李岸默默做了个拉链式缝上嘴巴的动作,“你们聊吧,柠檬精哥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
贺忻啧了一声,扣住他软乎乎的小手,把他揽在怀里,闹了一阵。
李言蹊能听见李岸咯咯地笑,他能感觉到李岸是真的非常喜欢柠檬精哥哥,比廖妹妹哥哥还喜欢。
“诶,我挂电话了。”贺忻说,“饭点儿了。”
“嗯。”李言蹊说,“吃完好好写作业。”
贺忻往听筒上拍了两下,“你是不是尽给我添堵呢,问我手伤好没好就是让我写作业?”
李言蹊笑了笑,然后改了口,“吃完好好的开心的认真写作业。”
“我去你大爷的。”贺忻果断撂了电话,过了半天给他回了个信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天色暗了很多,李言蹊把手机放进口袋,将视线从窗外转了回来,感到没由来地烦躁。
这种烦躁准确来源于内心某种未知的不安。
他不知道蒋志鸣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生存让他成熟,让他变得比同龄人强大,这七年里,他撞了无数南墙,摔了无数跟头,从一开始哭着希望有人拉他一把到现在云淡风轻地正视这些疼痛,并平静的以此为戒。
他被生活打磨成了永远都不可能沸腾的温水,安静且认命。
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冲动的时刻,却无端因为贺忻那一句话,有了想要豁出去搏一把的念头。
他无法揣测这个念头生根发芽的理由,是早就根植已久还是猛然灵光一现。
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很想改变。
往前走哪怕微小的一步,他也可以在漆黑的隧道里,朝着有光的地方爬。
第二十八章 泥沼逃脱
学校周边新开了个桌球室,是贺忻这几天中午消磨时光的地方,自从小奶泡上学以后,他也就没必要跟着李言蹊一块儿回去吃中饭了,但习惯成自然,每回看见李言蹊拎起书包往外走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跟着一起迈腿。
俩人一时相视彼此沉默,李言蹊回家吃饭的理由是赵叔准备好饭菜了,他能省下不少钱。而贺忻饭卡里充了足足一千块,吃到明年都吃不完,他回去干什么?
这个问题还是许澜问他的。
你回去干什么?跟我一块儿打球不好吗?
贺忻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许澜大大咧咧地露齿笑道,“当然有关系了,这取决于你更愿意跟谁呆一块儿玩。”
跟李言蹊待在一起,经常是各做各的事儿,偶尔聊起来也是互相伤害个七八百回合,但他觉得踏实和自在。
跟许澜打球,一块儿在球场上肆意狂奔,他什么都不会想,出了一身汗后再大吃一顿,他觉得愉快和轻松。
后者跟他和吴睿的相处模式很像,从神经大条这一方面来说,吴睿和许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跟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心大且傻黑甜。
但李言蹊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贺忻遇过最难以捉摸,彼此性格最南辕北辙,生活方式最背道而驰,却破天荒地有点儿欣赏的类型,假设换一个别的人,脾气跟他这么犯冲,早被他实力碾压一百遍了。
归根结底还是这人长得好看吧,贺忻自我怀疑地叹了口气,这他妈是从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玩意儿么。
许澜打完球,用球杆戳戳贺忻的大腿,“哎哟我去,跟我出来委屈死你了吧,还叹上气了!”
贺忻睁开眼笑了一下说,“非常委屈,目睹了你烂上天的球技,我很后悔没回去吃李言蹊的菠萝炒饭。”
“你俩不是住一起么,天天吃你不腻歪啊。”许澜摆正了球杆,这才听出他话里的重点,“我球技哪儿烂了?哪儿烂!”
贺忻从沙发上站起来,抢过他手里的杆子,弯腰瞄了瞄,轻轻一拨弄,几个球互碰撞着落入了球袋,抬眼笑道,“哪儿都烂。”
许澜瞪着眼睛看他,不大撂得下面子,贺忻拍拍他肩,倚着墙说,“也没天天吃,这几天都没吃。”
许澜说,“所以是他没满足你,你才焉了吧唧的?”想了想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笑了笑改口道,“他没满足你的胃口。”
贺忻抽着烟被呛到了,他把烟头往烟灰缸上一按,“你的脑子是不是被你哥打成过豆腐花啊。”
许澜义正言辞,“我哥只把我打成过筛子,豆腐花太高难度了。”
“牛逼。”贺忻朝他竖了竖拇指,“我服。”
许澜说,“我哥一单身老男人,每天精力旺盛,只好靠揍我消耗体力,作为青春期的我非常能理解。”
贺忻笑笑说,“简直是新世纪好弟弟。”
许澜转头看着他,“跟你说实话呗,我外头再怎么混,回家对我哥必须得服服帖帖,我哥特别辛苦把我拉扯大,为了给我买玩具让我不被同班同学笑话,他熬夜打了一个月的工,最后还进医院了,反正一想起这事儿,我就觉得我哥再怎么揍我,再怎么管我,我都心甘情愿。”
没等贺忻说话,许澜挠挠头笑道,“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的事儿啊,我吧,是我哥一手养大的,我爸妈都死了,车祸死的,这情况跟李言蹊他们家应该也差不多。”
贺忻心里想,小奶泡可没你那么混蛋,人乖着呢。
许澜突然很感慨地叹了口气,“所以这次篮球赛咱们一定要赢,万把块奖金平摊下,再算上我的那份,你的那份,一同给李言蹊的话,应该能让他们好过点。”
贺忻没想到他动了这心思,觉得对他没心没肺的评价也并不是很精准,这破脑袋还能想那么深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