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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狗 (巢鸟)


  他发了一条语音给沈玖言,“你猜我会不会哪天就这么一个人坐着坐着就死了?死得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那我肯定是自杀,有时候我闲下来就想摸摸刀片,两块五的迷你裁纸刀也可以,或者洗澡的时候扎进水里就不出来,脑子越来越空。肺疼得快要炸开那种…我特别喜欢你选的这个楼层,从上面往下看就能想象出脑浆流出的样子。”
  “别给我惹麻烦。”
  沈玖言说话本就风轻云淡,伴上寒风就冷了。
  陈斯祈想说,只要自己还是他的艺人就不会给他惹这种麻烦,哪怕是退出后等几天再死,他也会等。
  寒风给苦笑留下别样得味道。人总是这样表里不一,从来不向他人袒露脆弱的自己,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最后生硬地留给人们一个冷血无情的外表,让人误会许久。
  “斯祈,老实等我回去。”
  脚步声几乎是卡着语音结束响起的。沈玖言疲惫地跛着一只脚,一点一点往回挪。米老鼠没有跟着。
  “九爷?”陈斯祈快跑过去扶住他,“你脚怎么了?”
  “结冰了,走在上面滑了一跤把脚扭了。”沈玖言苦笑道,“身子一仰脚一歪就坐地上了。”
  “结冰了?”
  这里看不到河流,没有想到水已经换了一种向世界展现的形式。一向温和的水也终于受不了寒风的摧残化作坚固的冰,与狂风开始一场相互伤害的厮杀。
  人也和水一样,不分性别。本都无害,只是总有一些东西很残忍,催着人长大,逼着人变老。
  如果人一辈子是在做减法,那他的年龄也是一样的,不存在变得年轻,人每过一天都在衰老,直白的是容颜,隐晦的是内心。开始遗忘的是稚嫩,后来遗忘的就是本心。
  家乡鬼故事说,用布蒙上鬼的眼,鬼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大致存活于世的人也是这样,被偷偷蒙住双眼,就再也回不去了。
  陈斯祈蹲下身,“我被你背去吧。”
  “先道歉。”陈斯祈不知道这份道歉是因为之前惹得麻烦还是刚才的语音。
  “对不起。”身上多了一分重量。陈斯祈听见一楼人家给孩子养的蝈蝈在叫唤了,叫得同夏天那般响亮。在它眼中被圈养后的生活就和寒冬绝缘了吧…
  伏在背上的人十分安静,呼吸喷洒在脖颈上很痒。他听见沈玖言说,“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亡灵,哪怕孤单,也一定会前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另一个同样孤独的亡灵,那时他将不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想要记住你,直到海枯石烂。”
  陈斯祈顿了顿,“明天好好休息吧,脚肿得挺厉害的。有药吗?明天给你揉揉。”
  被墙拦截的声音七拐八拐传到卧室。
  沈玖言看着自己红肿的脚,他没有说实话。路面上也没有冰,他被人有意从楼梯上推下了,幸亏自己反应够快护住要害,不然绝对不会简单的只是伤了脚。
  这么多年,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吃哑巴亏。他好像就从没吃过亏,每次想到这里他就会思念那个笑眯眯特别温柔的老爷子。是他给了自己一个温暖安全的乌托邦。
  是他让自己足够放肆不计后果,而现在这个屏障没有了,他也要学会给别人做一个一样子的,或许不够坚固,或许不够美观,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陈斯祈从厨房拿了一个碗,接了清水放在窗台外的檐上,很庆幸这里的空间足够容纳它。
  陈斯祈说,“什么时候碗里的水结冰了就证明冬天了。”
  那冬天到了又证明什么呢?
  或许就是即将过去的一年吧。
  用时间禁锢记忆,那感情就是记忆纽带里的饰品,就算有一天他们走向殊途,他还是希望殊途之后有得回忆,有得留恋。
  作者有话要说:
  低谷后就要步入正轨了。心结不一定都会被解开,但人心可以被拯救。


第18章 轨迹(一)
  剧组找了处很不错的地方拍戏。深山老林,黑山姥姥每晚都可能出来拜个早年,让人心里膈应。
  这地儿离帝都不远,几个小时的车程直接把人从天堂带进了贫民窟。沈玖言找了很多个角度才拍上一张还算顺心的照片,发了微博给粉丝报道。
  米老鼠无奈地看着时有时无的信号,这都奔着全面小康去了,怎么还有这么落后的地儿?他感慨道,“哎,现在拍鬼片也不容易,某局爸爸是建国以后不让成精,场地是二线内城市拆的连个砖瓦房茅厕都没了。还闹鬼呢,鬼都被赶得不知道那个缝儿里钻着去了。”他见沈玖言没反应就又凑到陈斯祈身边说,“你说咋们市里也就一八十一号,还让人来了个上下五千年翻拍。”
  “米哥,如果让演员去八十一号拍戏,就可以摔成死鬼了,那里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危楼。”他偶尔对身边的残疾人士扶上一把。沈玖言脚还没有完全消肿,走路蹦蹦跳跳倒显得格外可爱。
  “这接应的人是喝大了还是废了,现在都没…艹!”马路边还没站稳呢,一出租车赶投胎似得扑了过来。米老鼠吓得后退让台阶绊了一下,摇晃几下自己支撑着站住了。
  “这哥们儿是饿了急着□□吧!”
  “注意措辞。”沈玖言厌恶地看着这个脏乱差又人口密集的城市,躲过头顶飞来的塑料袋,“这叫出生没长全着急回炉。”如果不是交通法规定闯红灯扣钱扣分,这里的交通一定比现在更差。
  摆地摊的小贩推了个挺油的小破车,现在正弯着腰在炸馒头上抹黑乎乎的酱,内酱也不太看得清颜色,总之都是黑的。酱上带着调料渣子,馒头渣子,乱七八糟的渣子。偏偏买着吃的小孩还挺多,捏着找回来的钱往兜里一塞,不管干净脏就开始吃,就着冷风,沙子打得人脸都疼。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他们习以为常的用钱换回自己的零食,一边吃着一边离开。
  这些是停留在他们脑海中几十年的记忆,从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其他。
  沈玖言觉得这座城市的人很可怜。
  陈斯祈过去买了根烤肠,拿着慢慢吃。这个城市的面貌和他家乡很像。他用一颗并不精贵的心这样活了二十多年,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抛弃这份根深蒂固的粗陋。
  “饿了?”沈玖言没有改变嫌弃的表情。但他语气足够平静,如果只是闭上眼听,这就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候。
  “想吃。”怀念曾经的生活,即使这样的生活像一些人眼中的垃圾。
  米老鼠去找接应的人了,让他们在路边等着,陈斯祈把吃剩的竹签扔在地上,笑了,“要是放在帝都这得罚我多少钱?你看这里每个人都在同流合污,谁也不比谁高尚…我也是从这种地方走出去的,我也像这里每一个人那样粗俗鄙陋,吃地沟油的小吃,淌过污水,飚过摩托,喝醉了停在路边躺躺,谁也不会来打扰。”
  而帝都是不准许停留的,很多时候的是匆忙的,一闪即逝的,来不及回味,来不及选择。还没有开始放肆就已经被制止,然后贴上下流的标签。
  帝都早已不是单纯的排挤外来的异乡人,而是一切没有笑到最后的人。
  压力让每个人都成了紧绷的弦,嘲笑先断掉的一方是他们唯一缓解的方法。
  陈斯祈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活在高于自己的地方。他追不上比不了,甚至从内心里惧怕。优秀和拙劣的人总会自动分开,因为彼此都在对方的队伍里活不下,融不了。有得只会是差距。而优秀的人无论在哪儿都不会被人真心嘲笑。因为就算整个世界的人都差,他们心中也一定会向往。
  “嗯,听起来不错,有点浪漫。”帝都没有浪漫,有得是梦幻外表下残酷严格的内心。
  沈玖言看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我脚疼,扶我一下。”搭上对方的肩膀,他眯着眼看着远处黑压压的群山,零星的灯火在山间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山顶。
  “墓碑旁除了无法被泥土分解的垃圾外还有好看的萤火,飞翔的海鸥放弃山珍海味却以垃圾为食…你能说这是他们的不堪吗?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个赖以生存的地方,但没有人会忘了他们的美。”
  枝头最后一片枯叶被寒风蚕食殆尽,以一种不甘心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落下来,接触地面时还要打个挺证明它曾来自枝头,它永远不属于这里,而下一刻它就彻底安静下来,与地面合为一体,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米老鼠带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走过来,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米老鼠永远都是一个表情,笑对一切。
  陈斯祈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低垂着眸好像一切也不曾发生过。他不会傻到读不出沈玖言的这份好意,但就像沈玖言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安慰他一样,他也无法直白的回应。
  无能为力,因为这过度敏感的世界。
  他想,一个人无论过去如何都终究不能改变,当做一场噩梦无法扭转乾坤,当做一场美梦换不来从头享受。大梦一场,终会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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